安南王并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刚想皱眉表示疑惑,突然一个人就被扔了进来,正是自己的副将。
然后李淄羡拎着一把饮足了血的剑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陛下,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队已经赶到,将叛军悉数控制,等待陛下发落。”
安南王一时震惊,却迅速地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拔出长剑朝洛衍书急急刺去。
未曾想到安南王会直接剑走偏锋,洛衍书离得太近,一时未反应过来,摇光本能地就扑了上去,挡在了洛衍书身前。
剑在离摇光背上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李淄羡的剑已经贯穿了安南王的喉咙,他直直倒下,银色的盔甲和地面发出凄厉的碰撞声。
李淄羡掀开他的头盔,皱了皱眉:“陛下,果然不是安南王,属下已派人在出城的各个方向蹲守了,只希望不要让他逃了才是。”
洛衍书此时被摇光抱着,这是他第一次被她抱着,她方才是在担心自己?
还来不及高兴,摇光便松开了他,冷冷说道:“陛下演技不错啊,不过你死了的话我们谁都活不了。”
洛衍书刚刚涌上的喜悦就被浇灭了,不过无妨,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肯定可担心自己了,算了算了,她脸皮薄,就不揭穿她了。
于是转身对李淄羡说道:“安南王既然有此准备,想来很难蹲守到他了,且把安太妃和安府看好了。”
“是,属下已派人将安太妃软禁了起来,安府也已派兵把守。”
话音一落,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和京畿卫队指挥使也走了进来,禀报道:“禀陛下,三万叛军悉数被俘,我方士兵除了几个摔了崴了脚的,无一伤亡。”
洛衍书点点头:“崴了脚的那几个回头重点训练。所有叛军,并非自愿逼宫的,弃暗投明的,诚心归顺的,一应招抚。不愿当兵的,发配原籍。死不悔改的,杀无赦。”
“是。”
“诸位先去忙,诸多事宜还需各位善后,不必一一禀报于朕,可自己酌情处理,若有难处,再报于朕。”
“是。”
说完几人便退下了。
洛衍书牵起摇光的手,走回了后殿,扒拉出地瓜,笑了笑:“果真熟了,你闻闻,真香。”
摇光方才挡的那一下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缓了过来便没好气地说道:“如今那安南王都已经逃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吃地瓜。”
洛衍书笑了笑:“朕就是想让他逃。朕当时给了你第一份卫防图,而后又让晏三拿了另一份不同的卫防图给他,两相矛盾势必会想到朕已经打算给他下套了,只看你和晏清毓他到底相信谁。不过无论他相信谁都没有关系,左右那两份卫防图都是半真半假。”
“宫里的关卡朕都给他画上去了,但是皇宫底下全是密道,他却不知道。于是朕提前将五千精兵一点一点送到地道里,安南王在盛安郊外偷偷驻扎的军营和盛安城内总共能调动的兵力,撑死也就不过三万精兵,王凡全如今尚在禁闭,五城兵马司里的暗作已经被李尚书都拔了出来,是以那五千奇兵加上兵马司的兵力,朕足够自保。”
洛衍书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地瓜,一边缓缓说道。
摇光皱了皱眉:“既然陛下安排得如此周全,又为何要让那安南王逃了?”
“因为朕打不过他。”洛衍书说得理所当然,“他在中州所有能调动的兵力虽然只有三万,然而他在安南州明面上便握有十万重兵,更别说豢养的那些私兵。王凡全当了这么多年兵部尚书,许多粮草皆被挪用,不知去向,想来皆是送去了那安南州。他兵多粮多,而朕手中可调用的禁军护卫杂七杂八全加起来不超过五万,而且还没有粮草。所以如果真的把他逼急了,就地反了,安南大军一路打过来,朕打不过他。”
“所以朕其实是给他唱了一出半真半假的空城计。你和晏清毓二人不同的卫防图,让他知道朕打算对他下手了,甚至极有可能在宫中埋下了圈套,请君入瓮。而后朕特意让李淄羡每日不务正业,带得宫城守卫极为松懈,常人或许会以为是李淄羡不堪重任,防卫松懈之时正是进攻的好时机。但是安南王生性多疑,他定会怀疑这是朕故意为之,好让他轻敌,他便会怀疑朕手中的兵力或许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他又不甘心,所以他还是派出了三万精兵和一个假的安南王来逼宫,若成,则皆大欢喜,若败他则立时逃回安南州,整顿兵力,圈地为王。”
“这一来,他的狼子野心便昭告了天下,朕抢先下讨伐檄文,他就只能是个反贼,朕在民心和道义上便赢了他,这是其一。其二,他这一逃,朕可以光明正大地肃清朝野势力,拔掉他的爪牙,他在盛安势力尽失,三万精兵损失也足够让他元气大伤。没有了王凡全,安南州的粮草补给也跟不上,这一来一回,他至少需要调养生息近一年,才敢开战。而这一年……”
洛衍书笑了笑:“皇姐,越州是个好地方啊,朕的粮草,可都靠你了。”
摇光听完这一大段时,地瓜都已经凉了,她绕了许久,才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给想明白,她警惕地看着洛衍书:“所以,陛下,你心甘情愿地放本宫去越州是为了让本宫帮你去种田?”
洛衍书弯着眼睛笑了笑,努力地夹紧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摇光一口气塞下一整个地瓜,心里很是生气,平日里一副不务正业傻不拉叽色令智昏的昏君模样,这算盘怎么打得这么精呢。
亏得自己前些日子还对他心怀愧疚。
果然,皇帝没一个好东西。
想让自己给他种田?没门。
她此番去越州自会招兵买马,让自己的势力又富又强,但都是准备来造反的,上交给国家?做梦!
而后盛安兵荒马乱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楚的庶长子安南王逼宫未成,反了,安南州自立为安南王朝,安南王自立为南帝。
而大楚即位大半年看似毫无建树的少年天子,突然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斩的斩,关的关,流放的流放,拔光了那些个乱臣贼子。
朝廷上一时空出许多官位,许多被打压已久的寒门进士纷纷得到了提拔,皆称赞当今陛下识人善用,任人唯贤,乃一代明君。
而宫变之中护卫有功的李淄羡李参领,擢升为正五品步军副尉,晏修纂擢升为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林榭堂和李文佑二人分别擢升为正五品刑部郎中和兵部郎中。
稍有些见识的士子,茶余饭后皆会谈论到,这大楚的朝廷算是彻底要换了一代了。
而贵女们则往往会讨论到当年那盛安的第一才女,安絮然,逃了。
据说安南王逼宫那一夜,安太妃被软禁,安府也被围了起来,后来虽说因安大学士并未参与谋逆,陛下又念其年岁已高,便只是抄家之后贬为庶民,并没有除以刑罚,但那安家小姐却不知所踪,一时倒成了盛安的一大悬案。
与安家小姐的声名狼藉不同,天枢长公主的仪仗风光则是引得盛安女子们艳羡不已。
那一日,盛安下着大雪,沸沸扬扬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都城,天地间皆是一片茫茫的白。
天枢长公主着了一身正红宫裙,端坐在皇家的鸾凤仪仗上,身后是逶迤十里的护卫队,从朱雀门行出天街,再一路招摇地行过整个盛安,而天子亲自登上城门为她送行,好不气派,好不风光。
若女子一生得如此,不再受那世间男子的气,看他们的脸色,自当是极快活的。
可是只有摇光心里不安,那人为何一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