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凛,原本就有些敏感的心弦再次被拨动,但是最后,我还是信誓旦旦地道:
“哥保证,不会再对你说半句谎话了。如果撒谎……”
“那就光脚倒立一小时!”阿雪突然笑起来,樱桃小嘴下露出了一排清晰的白牙。
我一怔,然后缓缓吐气,笑道:
“……两小时!”
阿雪嘻嘻笑了,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脸上的柔和与欣喜还是难以掩去,她轻轻拨了拨耳侧的细发,然后突然有些犯难地对我道:
“哥,其实今天……我接到了爸的电话。”
“爸?”听到这个极为陌生而敏感的名字,刹那间,我的心田里仿佛点燃了一片火海,整个人都是热了起来,“呵,那个男人打电话来做什么?”我哑着声道。
阿雪微微蹙眉,小声道:
“他问我妈妈的情况,还问我们的情况……他说要抽空回来看看妈。”
“回来?”我咬了咬牙,“那个男人要回来?很好,如果他回来,我终于有机会把他从屋顶踢下去。”
“哥!”阿雪打住了我,面露忧色道,“爸的口吻好像还是挺平和的,他真的有点担心妈……而且妈的情况也这么差,也许他回来看看……也好。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回来,妈的情况只会更差。”我冷冷地道,“算了,我不管那个男人去死。他要死回来就死回来,但是我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就当卫生员来我家拉了一坨屎,除此之外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要不是那个男人去年停止给我们送钱,烟烟又怎么会被人凌辱死去?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停止给我们一家生活费,妈的身体状况怎么会恶化至此?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们,我们这些年怎么会要吃这么多苦头?
对于那个男人,别说是七大恨,我简直可以列出七十大恨,七百大恨来讨伐他,把他千刀万剐到体无完肤。
他要回来?也很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得了。
我阴阴地想着,然后站起身,道:
“别想那么多了,该来的总归回来。还是吃点饭吧,你不饿,我都饿了。家里没食材,我还是做点蛋炒饭吧。”
留下面色阴翳的阿雪坐在沙发上,我最后还是先去卧室看了看妈的情况,妈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说话,我只好坐在床沿上问问妈,问她身体是否舒适,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但是妈的情况确实相当恶化,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即便是我回来了,她也依旧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含糊地嗯了几声,然后就没有了太多动静。我给妈把了脉,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她的身体状况后,满心阴霾地走出了卧室,然后进了厨房,拿出了鸡蛋和冷饭,加上点自己炸的猪油,给阿雪做了晚饭和两碗紫菜汤,两个人相对而坐在小客厅里解决了晚饭问题。
“阿雪,妈的情况的确不好,明后天我会想办法联系上海医院,把妈带去上海治疗,顺便也好给你做眼角膜移植手术。那边的技术是美国和德国最新引进的,妈虽然病情处于晚期很难再回天了,但是能够多拖延几天……也是好的。阿雪,听到了么?”
阿雪听到我的话,很平静地点了点头,面色虽然难看,却终究没有太多的悲伤之色。
这就是长期患病与暴毙而亡的区别。长期患病的人,家人对于其死亡都有一个心理预估,所以一天天在死亡阴影中徘徊久了不会对患者注定的死亡感到极度的悲伤,而突遭横死、一日暴毙的人却往往能够带来更大的悲伤,因为人总是难以接受突然的改变,总习惯于漫长的腐化。
这和温水煮青蛙,慢刀子割肉,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