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姑娘,您今日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鲁安道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的药膳拿出来放在茕娘面前,“这是陛下吩咐御膳房特意做的,您还是快趁热吃吧。”
茕娘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最近如何?还是总熬夜吗?”
鲁安道精神一震,暗道“来了!”,面上却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可不是?陛下这几日都睡不好,朝中事情又多,便是回了寝宫,一个人孤零零的……”
明知鲁安道是在演戏,但茕娘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抿了抿唇:“鲁公公还是要多劝劝陛下,熬夜最是伤身……事情是做不完的,但身体却更重要些。”
“唉,可陛下执意如此,我们做奴才的又怎么敢劝?”鲁安道恳求地看着茕娘,“不如贺姑娘去劝劝吧,您也知道,陛下最听您的话。”
茕娘心里越发复杂,最后只能道:“让我想想吧……”
鲁安道无功而返,回了乾清宫,果不其然,承平帝又在沉着脸批奏折。
“这狗屁不通的都说的什么!这样的人居然也配为官?!”赵瑕怒道,一把就把正在批的奏折给扔了出去。
鲁安道身子一矮,默默地同情了一下上奏的那名大人,却被赵瑕发现了个正着。
赵瑕装作不经意道:“东西都送过去了?她……说什么了?”
赵瑕最后一句说的含含糊糊的,鲁安道还是听清了,又一次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认认真真地将茕娘的话都复述出来。
赵瑕的心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或许是这几日都习惯了,他怔怔地站了一会才道:“罢了,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蛋,他真是不知该怎么对她才好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怕再生气也担心她哪里过得不好,哪怕他明白告诉自己,就该冷着她一段时间,让她好好想想明白,可一听到她难受,他的心都乱了,还哪里管那么多?
有时候鲁安道也不得不感慨,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便是承平帝这般英明的君主,遇到了自己命定的劫数,也只能倒头认栽。
这一日,鲁安道送了药膳回来,正健步如飞地朝着御书房走去,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后就是承平帝愤怒的声音:“朕开海运,是为了百姓生活富足,不是为了让这些贪官借此欺压百姓的!”
过了好一会,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几位阁老和重臣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只有走在最后面的于从安苦笑着和鲁安道拱了拱手,就当做是打招呼。
鲁安道心中一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却见承平帝仍旧一副气怒难消的模样,而在他下首站着的木清脸色也不好看。
“为了自己的私利,借着朝廷的名义鱼肉百姓,朕看这些人是活腻了!”
鲁安道脖子一缩,顿时就猜到是什么事情。海运之事已经在朝堂之上通过了,首要的就是造船和修建码头,因为是召当地人服徭役,所以承平帝还特地免了当地的税收,以役代税,还特意派了人去淮海卫宣召。
因为这是好事,所以当地还是很欢迎的,谁想到还没过几天,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硬生生打承平帝的脸吗?
承平帝紧锁着眉头:“如你所说,既然连傅灵均都被骗了过去,只怕参与之人不少,朕会派钦差去负责此事,且你也要亲自去一趟,朕才放心。”
木清立刻单膝跪下来:“奴才遵旨。”说完又有些犹豫。
“还有何事?”
因为在场只有他们三人,木清也就没有隐瞒,直接道:“奴才发现似乎有人想到对付姑姑。”
“你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红柳巷是燕京城中有名的销金窟, 巷内俱是青楼、酒馆和赌场。这儿白日里悄无人声, 但到了夜里却是灯火通明, 姑娘们扬着手帕在门口招徕客人,脂粉气和酒香漂浮在空气中, 似乎将人都熏得醉醺醺的。
然而, 在一座临街的小楼中, 却有两个男人只是一直盯着街面,手中虽然拿着酒杯, 目光却十分冷静,过了好一会,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晃晃悠悠地从一家青楼走出来,临走时还不忘摸一把扶他的姑娘,惹来一阵嗔怪。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确认了身份,这才放下酒杯, 顺着楼梯匆匆走了下去。
张文轩出了红柳巷,迷迷瞪瞪地朝着姑母给的那座宅子走去, 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先前他母亲和姑母商议要将那贺家大姑娘嫁给他,他去看了,虽然年纪小,却着实是个美人, 且这美人身后还背靠着一个探花舅舅,他心里简直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那段时间连青楼都不去了, 满心想着要将人娶到家。
张文轩有自知之明,知道凭他的条件想娶到贺茕娘根本是天方夜谭,只要贺闵不瞎就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当姑母提出要用法子毁了贺茕娘的清白时,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之前张氏因为机缘巧合救了一位老夫人,后来才知道这是刑部侍郎周大人的母亲,张氏搭上了周老夫人的线,恰巧周老夫人嫡幼子要说亲,她便借了这个由头将贺茕娘给叫出府,反正贺茕娘也不可能拿这个问题去问周老夫人。
这一切可谓是天衣无缝,到时候张氏再借口提前离开,慈恩寺到回城的路上有一大片荒山,到了山脚下,马车就会坏掉,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出来将茕娘抢走,只要过了一晚,茕娘这名声可就保不住了,张家再出来表示愿意娶她,为了遮丑,贺闵定然会同意的。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计划好了,谁成想贺茕娘居然晕倒在了慈恩寺,周老夫人特意派了家丁送她们回去,这后续的计划自然就行不通了。张文轩还不死心,缠着母亲想办法,谁知道一道圣旨下来,将他最后那点希望也给扑灭了。
哪怕圣旨上说的是进宫陪伴德太妃,可毕竟是进宫了啊!贺闵高兴地不行,虽然他们都觉得茕娘此行是陪太子读书,但说不准皇帝就看上她了呢?便是看不上,她这一趟进了宫也是身价倍涨啊,自然能往高嫁。
张家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张金良气得把耿氏骂了一顿,毕竟当初耿氏说这法子万无一失,还从他手里拿了不少钱,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自然肉痛的很。
张文轩没了希望之后,又故态复萌又开始了每日花街柳巷的生活。只是自从茕娘进宫,张氏就被禁足了,管家之权也没有了,张家人本就是靠着她救济,这一下又回到了没钱的状态。张文轩付不起渡夜资,只能喝点酒摸摸人姑娘的小手,如今酒劲上头,又是怪他姑母没办成事,又是怪爹娘没本事。
此时已是临近宵禁,街上没有什么人,张文轩走到一半尿意上头,左右看了看便找了一个黑黢黢的小巷子准备去解决一下问题,谁知他刚对着墙站好,腰带还没解,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张文轩手一抖,顿时就吓清醒了。
一个低哑的声音问:“你是张文轩?”
张文轩还没想明白是不是该承认,忽然觉得脖子一痛,顿时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是……是是,小人就是张文轩,若是小人眼瞎不小心得罪了好汉,您大人大量……”
“闭嘴!”那人恶狠狠道,“你姑母先前是否要将那贺家大姑娘嫁给你?”随即又威胁道,“老实点,别骗老子!”
张文轩哭丧着脸道:“那……那都是小人姑母异想天开,小人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那人嗤笑一声:“现在老子许你有非分之想,你若听话,事成之后你不仅能讨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婆娘,老子还送你一千两银子,若你不听话,你的命根子和脑袋你自己选一样吧。”
张文轩状若抖筛,本以为是张氏做的那些事情暴露了,顾家派人来报复,哪想到峰回路转,却是要对付贺茕娘的。
那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张文轩的脸色也跟着变来变去,最后勉强咽了一口口水:“这……她好歹进了宫,我这么做会不会被关进牢里啊……”
“那你做不做?”那人似笑非笑地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颊。
张文轩声音都变了:“做!做!”
那人又威胁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