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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 木沐梓 3624 字 1个月前

第84章 荒草故人十八

马车走了一个上午,近晌午时分进了一个庄子。赶马的从车上跳下,外头的守卫与他显然也是极熟了,见了他便问:“这回又是什么来路?”

“一对私奔的鸳鸯。”

“哟,大手笔,正好这一阵上头催得紧。”两个守卫上来帮忙抬棺材,一面说道,“多的还有没有?”

那车夫收起缰绳:“这两个月送得够多了,我只怕再这么下去,很快要叫人起疑。”

“起疑怕什么?等钱拿到手,你搬到这镇上来,还怕那边过来找你算账不成。”

车夫为难道:“这倒不是,只是原说只要三个月,如今过了这么久上面还没有动静,后边再送人过来怕是越来越难。”

“快了,听说就是这两天。上头什么意思也不是我们能揣摩的,只管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就是。”

几个人掀开车帘,准备将棺材抬下去。刚一抬动,便觉察出不对来:“你说这里头几个人?”

车夫也傻了眼:“两个。”

几个人将棺材放在地上,将上头的棺材板用力一推——棺材里头空空荡荡,只余下两根被割断了的麻绳,哪儿还有什么人影。

外头闹成了一锅粥,引起这些事端的两人却已经绕过了围墙翻进了庄子里头。

这地方大约是座废弃的义庄,就在荒郊野岭的山里头,附近没有人家。义庄的牌匾堆放在墙边,房梁上还挂着破败的白绫,院子里荒草丛生,大门虚掩着,青天白日的远远瞧着就是一股子阴森森的模样。若非潜入这庄子里头,恐怕没人相信这地方竟也有人住着。

事实上,不但有人住着,恐怕住了还不下十个人,只是这群人似乎日夜轮岗,并不安插在各处巡逻,除了后院那两个守卫,大白天的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影。

安知灵身手不怎么样,但好在轻功还可以,二人从后头绕到前面停棺的尸房,偷偷翻窗进了屋子。里头停着十几座空棺,倒是不见一具尸体。

谢敛在尸房走了一圈:“你怎么想?”

安知灵摇摇头:“我觉得你师弟大约不在这儿。”谢敛不应声,心中想得其实与她差不多。若这地方当真关押着那群失踪的江湖人,这守卫未免太过松散了一些。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谢敛耳尖一动,提着她的衣领将她一下藏到了梁上。安知灵觉得他一个正正经经名门正派出来的青年才俊对如何躲躲藏藏钻柜上梁的业务也未免太过熟悉了一点,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若是他那两个师弟有他这样的本事实在是不必担心落入贼人之手。

谢敛自然不能知道这种时候她还有工夫腹诽自己,只盯着梁下,不大一会儿,便看见从外面进来一个提着饭盒的妇人。

西南角的地上放着一副半开的棺材。那妇人提着食盒一脚踏进那棺材里,矮身下去似乎是推开了什么板子,又很快直起身提着裙角便消失在了棺材里。

梁上的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这下头有个密道,只是不知通往何处,那妇人提着食盒,又不知是要去给谁送饭。

他们耐心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那妇人果真又从下面上来了,这回两手空空如也。等她从屋里出去,二人才从梁上翩然落下。安知灵走到西南角那副半开的棺材旁,跳进去一看里头果然暗藏玄机。这棺材底下有块木板是拼接上去的,若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察觉。

她弯下腰将木板掀开,顿时便露出底下那条暗道出来。她扎紧了袖口正准备下去,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手臂。

“你在上面等我。”

安知灵失笑:“我一个人待在上面还能比待在你身边安全?”她说这话本是想也不想随口道来,也并未细究其中深意,倒是身旁的人听了手上果然一松,只是瞧着她眸色有些古怪,半晌才跳进了棺内,只用背对着她,先走下去:“那你跟紧我。”

两人沿着暗门下去,只见底下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点着烛火,倒不至于看不清路,只是不知道这地道通向哪里。

两人一路往前走,谢敛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安知灵摇摇头:“荒草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到这儿以后,一直住在无人居,便是镇上都没有走遍。”

她这样一说,谢敛才想起来之前无论是在朝暮湖还是在北乡,认得她的人都是寥寥,便是“三更摇铃”都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号背后的人是谁。

安知灵像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很快又道:“夜息很少让我在人前露脸,我之前在无人居也无要职,便很少有人认识我。”

“但如今他却要你暂代无人居居主一职?”

安知灵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道:“这次回来他与以往相比……确实有些古怪。”

谢敛不应声,大概是想听她继续说怎么个古怪。但安知灵却有很快挥挥手,叹了口气道:“算了,他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

谢敛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还要再问,安知灵却脚步一顿,忽然道:“我知道这是哪儿了。”

她侧耳听着四周的响动,过了片刻才笃定道:“若是没有猜错,我们上头就是朝暮湖。”

“我们在无人居?”谢敛眉头一皱。

安知灵却摇摇头,她上前几步,继续往里走:“朝暮湖范围很广,无人居不过是朝暮湖南岸的一隅罢了。之前许多江湖人士逃到荒草乡,在此隐姓埋名之后为防仇家追杀,就在朝暮湖底挖通了许多地道。湖底地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就算仇家追杀进来,也很容易迷失在里面。不过如今时光变迁,这地道多半早已废弃,为了防贼,有些出口也被堵上。刚才我们进来的义庄,应当就是这地底的某一个出口。”

“这地道有几个人知道?”

“住在这镇上的几乎人人都知道。”安知灵一路往前走一路说,“起先家家都会在屋里挖地道,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荒草乡的人也越来越多,风平浪静了好些年,渐渐就没人再挖了,许多地道废弃或者被整改成了地窖,要么就干脆被堵上。像这儿这么长的,多半不是一家一户所为。”

这地方虽然原本诸多岔路,但后来的人显然也很担心自己在底下迷路,便将许多岔道都堵了起来。于是两人沿着笔直一条通道,不久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人声。

那通道尽头果然是间囚室,只是并不大,最多也不过能关几个人罢了。边上放着不知什么刑具,里头空荡荡的,桌上摆放着一桌狼藉的酒菜,里头有个隔间,不等走近些,就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鼾声。

这地方的守卫松懈的简直要叫人怀疑是不是个圈套。不过待二人走进里头,才发现这几间囚室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这本该叫人松一口气,谢敛脸色却越发难看。一个没有囚犯的牢房,却专门派人看守,到底是在看守什么哪?何况他们绝不是第一批被送来的人,那之前被送来的人又都去了哪里?

大概是在水下的缘故,这里空气十分潮湿,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谢敛检查了一遍这儿的刑具,地上扔着几根麻绳,上头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可见这地方曾经确实是关押过什么人的,只是人去哪儿了哪?

他正出神间,忽然听见角落里安知灵问:“只有你在这儿?”他回过头,看见同行的女子站在一间牢笼外头,里头黑黝黝的一片,堆放着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安知灵站在铁栏外,瞧着躲在那堆衣服后瑟瑟发抖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孩,蹲下来尽量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衣服堆后头的人望着突然闯入的两个人,惊疑不定地将自己的身子缩得更紧了些,好像这样就能被人当做不存在似的。

安知灵冲谢敛抬了下下颔,谢敛看了她一眼,上前看了眼那牢门上的锁链,才发现这门压根没锁,只用铁链随意的缠了几圈,大概因为这里头关的是个瘦小的姑娘,料想她不敢一个人逃出去。

谢敛将那铁链解下来,安知灵打开牢门,站在外头对里面的人耐心地问:“你要跟我们一块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