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脸色有些发白,并且刻意喊了一声‘陛下’,若是从前,殷书丹必然要慌了手脚过来问他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可是现在——
书丹竟然抬眼笑了一下:“昭妃,你可终于称呼对了。”
慕容昭手脚冰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漏走了一般,那一声‘昭妃’喊得他心里发寒,他声音干哑:“你以前……”
“以前?”书丹直接打断他的话,轻轻地冷冷地笑了起来。
她这个笑分外的美丽,同时也分外可怕,她眼尾微挑,一瞬间那九五至尊的气势压了过来,慕容昭从来没有见过书丹这样的一面。
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面对的是一位贵气逼人的天子,授命于天的尊荣令她高高端坐云端——
而他,不过是芸芸众生其中之一。
“以前的殷书丹会怎么样呢?”书丹站了起来,冷笑着在他身旁走了一圈,“会讨好你,见不得你生气,她把一刻红彤彤的心捧在手里任你践踏、任你碾碎!”
“昭哥哥,你可是很喜欢这样践踏九五至尊的心呢?”
一旁的李弘靖拳头握得咯咯响,若不是见书丹在这儿,他可不管这是哪里,直接就弄死他!
慕容昭嘴唇发白:“那……那是以前,我错了书书,书书我错了!我已然心悦于你了!当年我大错特错——”
“晚了。”书丹目光冰冷如霜,眼睑眯得狭长,冰墨色的眼珠宛如冷色的琥珀,直直盯进慕容昭的眼里——
“以前的殷书丹,很早就死了。”
慕容昭不知道被她的话摄到还是被这气势所逼,他忽地不受控制的退后两步。
“是被你杀死的,亲爱的昭哥哥。”
慕容昭的心抽疼了一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接踵而至,像是有人拿着细细的针,一针接着一只的刺进他的胸口,血如朱砂一般慢慢的渗出,疼得他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书丹那话如刀子一般割进他耳里,那被割破的皮肉流出的血,流进他胸腔,堵得他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气。
是啊,殷书丹早就被他杀死了,很早很早,是他亲手摧毁她的信念,他亲手碾碎了她一颗最干净的心脏,又将她的灵魂踩在脚底。让她变得扭曲,让她病入膏肓。
他双手失去了力气,肩膀颓败地垂下喃喃自语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书丹冷冷笑了起来,接着哈哈大笑,良久后她收敛了笑意,面容冷而威严——
“朕授命于天,乃上天之子,生来贵不可言,乃是九五至尊!”
“慕容昭!”书丹眼眸微眯,狭长的眼让她看起来危险至极,“你乃朕后妃,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来与朕谈情说爱,朕宠你是你的福气,你作为后妃,心悦于朕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是朕腻味极了,想收回从前的宠爱罢了。”
“来人——!”书丹突然大喝一声,一旁的宫人被这气势下得战战兢兢,尽数跪伏听命。
“前些日子有宫女梨花害朕的性命,那梨花在宫中同党无数,朕已然拟好名单,将这些谋逆的贼子尽数抓出来杖毙!”
“昭妃失德,多年来从无后妃端庄,还直呼朕的姓名,如此以下犯上,按律当斩!念其多年相伴,削其妃位贬为宫人,打入冷宫,不可出门一步!”
当然不是“念其多年相伴”,而是慕容昭现在还不能死,毕竟慕容海还没除掉,她还得表面上做做功夫。她拔了宫中的细作,没人给慕容家通风报信,慕容昭只要没死,管他是什么样,反正她在外头仍然装模作样,没人知道。
“陛下——!”慕容昭终于惊慌失措,他没有想到书丹这样不念旧情,仿佛真如她所说一般,那宠爱腻味了,想收回就收回——
她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天命之子。
慕容昭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清楚的认识的他与这位帝王的差距,这一刻他们不是爱恋与被爱恋者,而是手握权力的帝王与生死由命的蝼蚁。
但他又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为她着迷,她那生杀瞬间的气势,凌厉清明的双眸,果决清晰的行动,无不吸引着他。
无比尊贵,无比卓绝,无法高攀。
凡人只等待她垂怜。
他双目中泛光,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慕容公子,他此时此刻更像以前的殷书丹,目光追逐着所恋之人,低声下气得央求卑微的爱。
他不相信殷书丹会完全抛弃他,依旧不死心的焦急开口:“陛下!难道您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他称呼“陛下”,尊称了“您”,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了倚仗,而他从前的倚仗,也不过就是那位爱他却又被他践踏的陛下罢了。
“闭嘴!”书丹冷声喝道,“再说一个字,阉了你!”
宫人噤若寒蝉,慕容昭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再也没有发出一个音。他如木偶一般被宫人拖了下去,双目死死盯住书丹,企图看出她的一丝不舍和一丝情感。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那副倾国倾城的面容,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天命之子。
李弘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抖,他的眼眸里烧着炙热的火,太合他意了!太对他胃口了!这位迷人的陛下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下的每一个指令,都几乎可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他甘愿跪倒在她九五至尊的威严之下,虔诚的亲吻她的脚尖。
不可亵渎,唯待垂怜。
书丹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痴痴望住她的李弘靖,她伸手弹了一下他额头。
她嘴角一抹轻笑,声音清冽而沙哑:“怎么样李大将军,朕的后宫正缺人手,不知将军可愿来填补?”
我愿意。
“我考虑一下。”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大将军终于回笼了丝理智,这女帝太狡猾了,后宫不可干政,不可掌兵,这摆明了要削他兵权啊!
“我可以等你。”书丹轻笑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李弘靖在心底乐滋滋的想,倘若有一天天下安乐,奸臣皆除,你可安心做帝王,我肯定巴不得来。
李大将军已经完全忘记错过的那个八月十五自己要干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