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现在静的连呼吸声都响如擂鼓了,于是洛宓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又聋又瞎,还贴心的闭了个气,力图让两位大佬当自己不存在。
“莫垠水,”李歧的声音和他的面色一样冷,“你还不醒?”
莫饮水?
洛宓觉得莫公子的爹娘真是深谋远虑,自打进了这茶楼他是挨打又挨泼,可不是跟水犯冲吗?
出乎她意料的,被叫破了真名的莫公子并没有继续跟李歧针锋相对,反而是彻底呆住了,与此同时,他的气息正在飞速的翻涌变化。
从内息全无到炼气,再从炼气到筑基,在半盏茶的时间里,洛宓亲眼目睹了花心大萝卜莫公子由彻头彻尾的凡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筑基修士,要论修为深浅,恐怕还比自家小魔尊要强上几分。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
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莫垠水一脸的大梦初醒,他迷迷糊糊的捡起亲手扔掉的汗巾擦了一把脸,待看清对面之人的脸,顿时眼前一亮。
“阿歧!”他快活的喊道,半点看不出一盏前二人是如何的针锋相对,“真是好久不见了!”
李歧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只是脸上依然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好久不见,水哥。”
洛宓看看李歧,又瞅瞅莫垠水,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
“哎嘿,我方才在城门口见到你和一个姑娘在一起,正想上前打招呼呢……”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莫垠水在说到这里时脸色兀的一变,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嘴角也抿了起来,“我这是……又犯病了?”
目光扫过像鹌鹑一样坐在旁边的洛宓,他的神情一下子惊慌了起来,“我没有唐突这位姑娘吧?”
于是他就发现李歧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洛宓的眼神也开始游移。
大概是还嫌自己作死的程度不够,莫垠水观察了一下二人的反应后产生了一个更不祥的预感,“这位……难道是……弟妹?”
然后他就有幸看到这位总是记忆里总是有几分少年老成的世弟突然愣了一下,偷瞄了旁边的姑娘好几下才带着警告之意的喊了他一声:“水哥!”
真纯情啊。
流连花丛多年的莫垠水不禁感叹,诡异的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老父亲心态,倒是让少年态度反常的姑娘眉头紧锁,像是他问了什么旷世难题。
洛宓确实被难住了。
平心而论,在万年的相处时光里,她和魔尊确确实实一直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主仆关系,到现在魔尊缩水成了少年模样,她也不可能突然就狂性大发,与小孩子发展出什么奇怪的故事,可话虽如此,这种心里暗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突然好想让白璃那头母狌狌来听听啊!
小伙子,你很有前途嘛。
莫垠水不知道洛宓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只当是自己先前把人家吓得太厉害,连忙解释起了前因后果,如此美丽的误会也只能归功于女魔头外表太有欺骗性。
“初次见面,在下姓莫,名为垠水,”正常情况下的男人倒是举止有矩,颇有几分端方君子的意思,不过这点子错觉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击破了,“我家与阿歧家是世交,所以我俩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哎?这么一说出来就感觉有点变/态啊。”
李歧忍不住扶了一下额,而洛宓突然牙根有点痒。
好在莫垠水虽然有点不着调,还是很快就回归了正题,“我小时候练功出了岔子,时不时就会性情大变,受到刺激才会清醒过来,今日我本想跟你们打个招呼,没想到半路就发作了,要是叨扰到了姑娘,现在这里陪个不是。”
别人梦游最多切个菜,你梦游还能调戏姑娘,略厉害啊。
洛宓非常想要向他讨教做梦的技巧,可惜这点野心也在李歧的补充下打消了:“水哥的爹娘都是采补一道的高手,挑选猎物也颇有章程,谁知儿子倒是生冷不忌,无奈之下给他改了名字,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意,希望他能收敛收敛。”
洛宓那真是半点不惊讶,
果然,能跟炼魂宗宗主一家当世交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家,表面上再怎么遵纪守礼,这家伙本质上还是个沾花捏草的大猪蹄子。
被戳穿了遮羞布的莫垠水也不脸红,“家学渊源如此,我能怎么办呢?倒是你们家也好不到哪去吧?”
然后他还真的挨个数落起了高家的几个孩子。
“高世伯膝下二子一女,老大是个武痴,完全就是木头加倔驴,老二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他意有所指的对着李歧扬了扬下巴,“而老三就更不得了了,成日闷不吭声,谁知道哪天会搞出来个灭门惨剧,作为世交的我也很绝望啊。”
看样子小魔尊和他的便宜爹关系是真的差啊。
听完这席话,洛宓若有所思,抬手摸了摸下巴。
可这也很奇怪,按理来说,换命术已经成功,唯一的施术人高夫人又早就香消玉殒,高盏的记忆和认知也被篡改,应当真的把小魔尊当儿子看才对啊?为什么会对幺子如此苛刻?
若他也是知情人之一,那么他对李歧的态度又太缓和了,明明把这个假儿子禁锢到死才是更省力的方法。
高盏对于李歧不闻不问,乍看比仇人还不如,细想却处处矛盾,实在是有意思的紧。
不过得到的信息太少,她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随着旁边的哥俩换了话题。
“我在折柳镇干嘛?”莫垠水挑了挑眉毛,特意压低了声音,“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找澜沧秘宝的啊。”
洛宓本能的觉得“澜沧”二字十分耳熟,可真去回忆又一无所获,若不是李歧的手指突然虚虚一握,说不得会以为只是自己多心。
那是一个拔匕首的姿势,不管是动了杀机还是吃了一惊,显然她的小主人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修真界传言,澜沧山获得了一件仙器,不得不倾全派之力供养此宝,引得同道嫉恨,才招来了灭门之灾……不过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相似的版本起码有七八十个,实在不足为信,”莫垠水一挥手,“不过我嘛……倒是听到了一个更有趣的说法。”
“什么说法?”李歧微微侧头,做足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这是我用一朵炽焰金莲从徐三半那换来的消息,”莫垠水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他说,澜沧山当年得到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器,而是一把魔剑,而这把魔剑也没有被当初围攻山门的修士得到,而是被澜沧山的大长老藏到了自己的坟墓里,成为了开启澜沧秘宝的钥匙,谁能得到它,就能得到澜沧山千百年的所有传承……”
“水哥只怕是被骗了,”李歧不动声色,“澜沧山长老的墓指的不就是岚苏秘境?那里我也曾进过,都是些破铜烂铁,哪有什么仙器魔剑。”
“哎?是吗?”一听这话,莫垠水就来了兴趣,“可是我听说,阿歧你可是带着一把长剑出的秘境呀。”
李歧不再说话了。
“不瞒你说,徐三半告诉我,在我之前,也有一名熟人去他那里换了相同的消息,而我爹的一名徒孙前些日子也跟着进了一趟岚苏秘境,正好在出口处瞧见了你……”莫垠水靠桌而坐,单手撑着脑袋,瞧着少年的眼睛满是笑意,“阿歧你说……巧不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