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期的手指动了动,他意识有些朦胧,内心也有些茫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轰——”
又一声更大的声响传来,那声音近了很多,伴随着碎石咕噜噜滚落地面的声音,还有人轻轻的咳嗽,再接着,他又听到了刚开始的那个声音:“我的王爷,咱不闹了行么?恬姑娘已经入土近三日,你这样,是在打扰她的清净……”
“把他拉出去。”息旸沉沉道:“开棺。”
几个脚步声传来,然后,棺盖一旁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恬期呼吸蓦然急促,他想爬起来,脑中却一阵晕眩。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喊了太久,他这会儿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皱起眉,纤细的手指无力的在旁边摸动:“息君尧……”
他喊,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这是因为紧张过度而造成的短暂失语,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他保持一个动作躺了太久,浑身都发麻发僵。
棺材上的钉子被缓缓的掀起,恬期隐隐看到了光,他又一次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我要死了吗?
光越来越大,恬期听到了一声巨响,有人惊喜道:“开了,开了!恬姑娘……”
一只手扒住了棺木的边缘,恬期睫毛抖动,脸颊苍白,朦朦胧胧,他看到了息君尧的脸,男人迅速的爬了进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神色紧绷道:“太医!”
恬期入棺时穿着蓝色的殓服,上方缀满了珍珠,此刻随着被抱坐起的动作,头顶的帽子跌落下去,脸色越发苍白的吓人。
素白的手被息旸拿出了棺材,太医匆匆上前,把脉之后,道:“似乎是中毒现象,他……”
太医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小瓶,“救心丹吃太多了。”
息旸面沉如水:“救不救得?”
太医忙道:“不碍事的,老臣扎一针,让他休息一下。”
他们说的话恬期都能听到,但他却回答不了,他睫毛虚弱的动着,暗道自己在棺里呆了那么久,多嗑几颗救心丹怎么了?他记得自己有好好把握时间的。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太医说自己没事,恬期还是放下了心。
他的意识彻底昏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床顶,他胃部抽痛,不由锁紧眉头,随即便察觉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额头:“阿期。”
是息君尧。
他扭头朝声源看去,见息旸一脸担忧:“还好吗?”
恬期想到棺中的狭隘与黑暗,如影随形的绝望仍盘旋在心中,他鼻头一算,抬手搭在眼睛上,泪水夺眶而出。
息旸凑近了一些:“我让人配了可以让你睡上三日的药,本想着会在这之前把你救出来,可能是文琳琅用错了剂量,让你提前醒了……阿期,对不起。”
恬期有些难堪的背过去,他很轻的抽泣了一会儿,道:“不怪文琳琅,我从小经常服药,可能因为这个……所以有些药对我作用不大。”
“我稍后罚他。”
“我都说不怪他了。”
“好,阿期说不罚,那就不罚了。”息旸哄着他,道:“我让人在棺中放了食物,但你一点未动,多日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恬期抽了抽鼻子,背着他把眼泪擦干净,才道:“好。”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蓦然一僵:“我衣服……”
“我帮你脱了外袍,里头没换。”息旸温声安抚:“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碰你,我也不想别人碰你。”
“……”恬期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这过分强烈的占有欲了。
他道:“我要先洗澡,然后再吃东西。”
他爱干净,幼时玩的再疯,回家之后也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上饭桌,他总觉得吃饭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他要用最清爽的姿态来享受。
息旸点点头,道:“那就边洗边吃。”
恬期顿了顿,他小时候也这么想过,一边泡澡一边吃饭,但后来被阿娘发现,就不许他这么干了,父亲也总责怪他没规矩。
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息旸,又听他问:“你想在屋里洗,还是去王府水阁?”
“……水阁,是不是要等好久?”
“我已经派人放好水了。”息旸似乎早就料到他醒来要洗澡:“就是要多走几步。”
恬期翻身下床,一阵晕眩,面前忽然又被递来了一盘糕点,息旸道:“吃两块垫垫。”
这家伙办事也太妥帖了。
恬期也是真的饿了,他塞进嘴里一个,一边鼓着脸颊咀嚼,一边又分别拿了两个,站起来就往外走。
却又被息旸喊住,男人拿着一件外袍滑过来,道:“披着。”
恬期乖乖披在身上,跟他一起去了水阁。
王府水阁云雾蒸腾,恬期来到屏风后面,发觉池边已经被摆上了几样小食,出乎意料的,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那些。
息旸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扭头看向屏风,发觉息旸很自觉的坐在外面,并没有进来,但为防意外,他还是道:“你出去,我自己就好。”
“好。”息旸没有拒绝。
恬期很快宽衣下水,瞬间被温热的池水包围,他长长的喟叹了一声,然后凑到托盘旁大快朵颐。
一边泡汤一边吃食,简直是人间绝顶享受。
恬期稍微原谅了息君尧差点儿让他死不瞑目一点儿。
他正美着,忽然又听到了轮椅的声音,当即警惕的缩进了水里,扬声道:“干什么?”
“你要不要擦背?”
“不要!”恬期道:“我自己可以。”
轮椅的声音又远去了。
恬期皱了皱眉,他稍微填饱了肚子,洗了头又自己擦了身,等到清清爽爽之后,抓起衣服刚要换上,就看到了女子的贴身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