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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3541 字 17天前

时间回到几日前。

魏司承出征, 引起朝野内外的议论。

他虽平日风流,政事上也无建树,但身为庆国最年轻的郡王,又是弘元帝的爱子, 必然受到瞩目。他出征讨伐胡人, 如皇帝以及主战派所想那样, 一定程度让焦虑的民心与军心受到了鼓舞, 这是弘元帝要看到的。

关于魏司承的出征饯别宴, 也顺应自然地举办了。

宫廷宴会,只有少数肱骨之臣以及受宠妃嫔、皇子才能参与。李昶这段时间很受器重, 也渐渐踏入重臣之列,询问妻女是否同去,云栖用练习琴艺以及照看李老夫人为借口推了。

有风声说这次的宴会,也有弘元帝为九子物色正妃人选的意思。云栖觉得这样的宴会,容易被注意到,而且那向来是杜六最擅长的场合,她没那心, 就不去争夺宝贵的人选了。

倒是李嘉晴来她这里的次数多了, 说话也没了往日针锋相对,想那宴会中多少人中龙凤,她自然希望余氏带她一同去。

余氏舍不得逼女儿, 云栖不去不代表李嘉晴就能顶上了, 想去就去找自己母亲, 对外人余氏向来是疏离而冷淡的, 这一点, 云栖也是像了个七七八八。

余氏亲切又委婉地拒绝了李嘉晴, 便只带着李正阳前去。

魏司承早早地换好朝服, 一袭四爪蟒袍,束金玉腰带,乌发被一个云朵雕刻的汉白玉发冠竖着,他长身而立,高挑优雅。

少见的不再随意穿着,而是用自己最好的面貌面对,只希望能在饯别宴上,给她一个好印象。

宴会上,各大臣携着家眷入内,魏司承一一应付,被武将寻到还要喝上几杯盏。

好不容易等到李昶夫妇入内,带着的却是个小男孩。

他翘首以盼的人,始终没出现。

她不会来了。

这一日饯别宴上,这次的主角端王对于敬酒来者不拒,那状态颇为豪气,却有隐隐急躁在其中。

所有人目光锁定宴会中的杜漪宁,端王这样一走,佳人可要落入其余人怀里,怎能不急、不燥?不少女眷同情地看着九子,又羡慕地看着杜漪宁。

杜漪宁被人看得面红耳赤,以扇遮脸,掩去笑意。

如云栖所料,在饯别宴上,杜家千金提前与几位乐府中的舞姬一同表演了一曲《精忠报国》,歌声嘹亮,正气凌然,赢得了圣上大加赞扬,说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一定是一位精忠报国的庆朝须眉。

此言一出,杜漪宁的美名天下传,杜家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

听闻舞姬中还有淑妃宫里的婢女,淑妃也受到了褒奖。

杜漪宁与一直灌酒消愁的魏司承道别时,又道了一首流传千古的送别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1

被身旁人听到,再次引来无数赞叹,杜家真是出了个样样精通的天仙儿。

魏司承回府后,也未醒酒,饯别宴时间长,回来时早就被凉风吹醒了脑仁。

立刻找来云栖给的诗词上册,果然在里面寻到了这首诗句。

只是与杜漪宁说的,在地名与人名上有出入。

云栖给诗词集在前,杜漪宁作诗在后。

魏司承神色几度变换,他本来已派人将这册子印了数份,打算不计本钱地宣扬出去,但现在看来,情况没那么简单……

一个人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诗词能力,还首首传唱。

魏司承本就察觉到违和,现在怀疑更深。

他叫来秦水嫣,取了其中五首给她。

“先把这几首作成曲子,传唱出去。”他倒要看看,杜漪宁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诗句都知道那么多,那么其他的呢。

当杜漪宁没了多重光环,身上疑点越来越多后,魏司承不再犹豫,他打算一点点引蛇出洞。

弘元帝点了另外两员猛将蒙齐、张廣一同远征,蒙齐已是年逾六十岁的老将,另一位是三子的人,魏司承看似与大军一起,实则出发没多久,就让身形相近的乙丑扮作自己。

而他没有惊动他人,带着兵绕路来这里。

一来躲避沿路其他皇子与敌国死士的伏击;二来,云家人就在上京路上,亦能碰到。云栖那夜痛苦模样令他挥之不去,思来想去,唯有云家人了。

根据密探提供的消息,拦住了一辆马车的去路。

马车内的几人很是恐惧,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来者,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全身无力间被拖拽出去,艰难抬头,隐约看到外头刺目的阳光下,一群骑在马上的士兵,光芒照在他们的铠甲上,亮得睁不开眼。

没有百姓是不害怕士兵的,其中的瘦削青年在被拖拽过程中,吓得裤/裆湿了一片。

他们醒来时被困在黑黢黢的屋内,滴米未进,滴水未沾,饥饿与恐惧如影随形,他们哭天喊地。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人家。

待外头的光亮透进来时,他们才看清了屋子里全是刑具,刑具上,还带着黑透了的血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已经饿得没力气了,木门被打开。

来人穿着一身银白色铠甲,猩红大氅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五官如画,云家人哪看过这般俊美又高贵的人。

似乎哪儿哪儿都与自己这些人不一样。

“饥饿的滋味怎么样?”你们饿了她多久,现在自己尝尝这感觉。

他们早就吓怕了:“大爷饶命,饶命,我们是良民啊……”

来人笑了:“我不晓得偷天换柱,又虐待、殴打、残害他人的畜生,能被称之为良民?”

“是她,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我们都是被这婆娘骗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将责任推到那位枯瘦的妇人头上,这妇人就是云栖原来的“母亲”,也是卖了她的人。

魏司承扫了一圈,转而看向缩在最后头的青年,青年吓得全身打了个机灵,更疯狂地喊着饶命,连滚带爬来到魏司承脚下,涕泪横流地哭诉,表示自己对云栖有多照顾。

他觉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窍,云栖那么漂亮,即便在乡下那黄土朝天的地方也像是花骨朵儿一样美丽,他当时也是以为云栖再也没回京城的机会了,不然怎么敢干那事情。

魏司承看着青年满是汗水的脸,起膝,啪!

一脚踩了下去,青年那双曾试图对云栖意图不轨的手掌,被踩的骨头迸裂。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周围。

魏司承像是没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只对其他几个敢怒不敢言的云家人说:“若能老老实实将你们对她做过的事全部道来,我有可能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给了他们活的希望,但也只是希望。云家人没的选择,他们只有相信他,才有一线生机。

他们并不知道,魏司承是一个看似给了选择,实则会堵死所有出路,让你无路可选的狼人。

没多久,德宝将所有逼供出来的东西呈给魏司承,他身为一个深宫太监都没想到,只是普通农家,能够这样对待一个贵女,往死里糟蹋人家。

无数次的饥饿、日日劳作、鞭打囚禁侮辱……触目惊心。

也许正因为云栖是他们够不到的贵人,心底的阴暗与不甘都冲着云栖去了。

若不是年前闹了饥荒,甚至要将她嫁给村里恶徒,那恶徒好几次强迫云栖未遂。

笔笔桩桩,无不如一簇大火燃烧着魏司承的心。

人心之恶,简直令人瞠目。

足足好几页,魏司承甚至不忍翻下去。

她是不是从小就度日如年,是不是天天恨不得死去,她是怎么一个人撑到京城的,她能活下来是上天的眷顾是吗。

“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双倍还给他们,让他们也尝尝何为疼、痛!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本王受了,再了结掉。”魏司承眼神充血,声音嘶哑,紧紧握着那只绣着青雀的荷包,里面装着她院子里的桃花瓣,以此来平息他的嗜血之气。

魏司承听着身后的求饶声,上了马赶往临时营地,他不能离开大军太久。

他没有回头,只看着这一片层峦叠嶂的山脉。

轻声道:“我放过你们,谁放过她?”

云栖甚少出门,即便是世家千金都会去的诗会,也推脱身体不适留在李家。

京城诗会通常由杜家六小姐举办,杜家常常会发请帖去各家,比如李崇音、李嘉晴都会收到,以前还有李映月。只是李崇音去的次数较少,云栖身为李家的嫡幼女,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只是她一次都没去过,这般不给杜漪宁颜面,自然一些“目不识丁,不通文墨”的流言从诗会上传来下来。

自从饯别宴上大放光彩,杜漪宁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云栖这样的推拒,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李嘉晴可比云栖急多了,她年纪已经大了,对汝襄侯的嫡次子很是在意,上次曲水流觞时闹了笑话,还想补救。只是听说最近那位嫡次子对杜家小姐大献殷勤,对杜漪宁从一开始的欢喜,变得处处挑剔讽刺,也不再参与诗会。她试图拉云栖一起对立,奈何云栖每次只笑盈盈地接待,又安静地送她走。

李嘉晴气不过道:“你不防着她,小心以后连你的夫婿也被迷了去。”

云栖一愣,笑了起来:“……那就不必长姐操心了。”哈,上辈子还真被她料中了。

随着大房两庶子前后离开,李老夫人的身体越发不好,就连今年的寿辰也只家中人聚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