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情愿她自生自灭,也好过待在他身边。
他也不介意她只想杀死他,因为这样,她至少还能有个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不是她,也许他会就这样傀儡般度过一生,却偏偏,有了羁绊。
也幸好,有了羁绊,让他的人生有了鲜活的色彩。
之后四年的光景,他勤修武学,终于打败了门中四大长老,获得了脱离门派的自由。从此海角天涯,遍寻她的踪迹。
绮烟楼的那一场巧遇,他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只因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那么平静,却那么真实,与记忆深处的那一双眼睛完全重合。
他也知道,她借故留在自己身边为的是什么,可是如果是她的话,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本来就是他欠她的,迟早要还,他心甘情愿。
这么多年,他也渐渐查清了当初上官茗一家被买凶灭门的真相。
当时上官家还是庐岚最大的茶叶商,可谓垄断茶叶贸易,上官家与当时同样是做茶叶起家的秦家因生意而结怨,在上官家刻意打压挤兑下,秦家在茶叶这条商道上损兵折将,经营惨淡,秦愈便只能打起其他的生财之道——走私官盐。
便当是无巧不成书吧,上官家无意中抓到了秦愈与当时庐岚太守李泉清官商勾结走私官盐的罪证,自然是想借此一举除掉秦愈。
然后,便是秦愈与李泉清被逼急跳墙,起了杀心,重金雇了杀手,血洗上官家。
而那个被派去的杀手,便是他。
“茗儿,那时候的我活了十四年,却感觉像白白活了十四年。”
生活里只有黑暗与杀戮,杀手,只有杀了你的对手,才有资格活下来。这是当初门中训练他们的准则。
几百个从小被捉来门中的孩子,长到七岁左右便将他们放入密室中让他们相互残杀,杀到最后脱力到舞不动手中的利刃,最后能活下来的,也许不到三个,一步一步踩着同伴的血成长的他,在遇到上官茗之前,从不知感情为何物,麻木的,不像是一个活物。
“我说过,我会在你十八岁生辰之时送你一个礼物。”他觉得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大概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吧,索性不再强撑,在冰冷的地上坐下,靠着身后一株孤树,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倒下。
“燕离……”上官茗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嘴角的血越来越多,却依然噙着笑。一时间有些踟蹰该不该上前。脸上微热,抬手去抚,才惊觉自己已然落了泪。
若是换个角度,其实他也是个受害者,只是终归,不是她应站的角度。
燕离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她终究还是会为自己哭的。“七月的时候,我回了一趟门派,杀了我们门主。”他平静的说着,中间那些血腥的、关乎生死的他不提一句,那次他伤的那么重,原来是为了这个。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他那次醒的时候,手摸到了新换的床单下那个刀痕,他私心当然是想和她相守到老,可是内心那样痛苦煎熬的她,他不愿看到。
“那两个人头,是秦愈和李泉清的,他们早就应该死了。”燕离依旧平静的说着,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上官茗,仿佛要把这张脸刻进脑海里,刻进心里。
怎么看得够,怎么,看得够。
“也许是往年亏心事做多了,李泉清府上养了一拨用毒高手,我曾以为我赶不回来了……咳咳……幸好,我并没有食言,这份礼物,我亲手交到了你手上。”
燕离又苦笑,“其实,我也早就应该死了。”
“燕离……燕离……”上官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留着泪轻声叫着他的名字,犹豫着抬了脚,迈了第一步。然后便越走越快的几乎是扑到地上那个人身上,将头埋到他怀里,压抑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