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生到了三年前,今年十五岁,还未及笄,也未中毒,身体依旧健康,没有臭名远播,还是闺阁中的矜贵小姐。
她眼睫激动的轻颤,努力把心口的酸涩压制下去。
她回来了,这个时候,她的祖母、父亲、幼弟尚且健在,她的身体还没有被毒药腐蚀,她回到了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春杏看她一副恍然的模样,当她是睡糊涂了,去屋内找了件披风,给她披在身上,细心关切道:“小姐,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多穿件衣服,别又受着凉气。”
“嗯。”九莺莺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春杏的手,笑了一下。
她死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春杏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柳暗花明。
春杏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家小姐今天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神情悲悯温柔,特别是笑的时候,唇边像是能荡出秋水的涟漪来一样。
她看着九莺莺唇边的笑,那抹笑容看起来似悲似喜,她忍不住问:“小姐,您心情很好吗?”
九莺莺哂然一笑,垂眸看着浮起的茶叶,泪雾朦胧,声音缓慢的道:“好……特别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只能一败涂地的死去,眼睁睁看着那对儿狼狈为奸的狗男女逍遥快活,没想到现在上天竟然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这个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既然她活了,他们就别想好过。
“小姐,老夫人过来看您了。”
春芳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九莺莺贴身一等侍女一共有两名,一名是春杏,另一名就是这个春芳。
春芳一边说着话,一边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水滴落在地上,洁净的地面变得混浊。
九莺莺抬眸,目光沉沉的看着春芳,春芳平时看起来活泼可爱、天真无邪,仿佛一点城府也没有。
九莺莺却很清楚,她上辈子身上所中的毒,就是春芳一点点投到她每日饮用的茶中的,春芳被九红豆收买,为了金钱和前途,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九莺莺看着春芳,轻轻眯了下眼睛,春芳也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之一。
春芳被九莺莺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愣了一下,她还没见过九莺莺这么冰冷的目光,难道九莺莺是怪她弄脏了地面?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微微皱眉,九莺莺以前从不会为这些小事苛责她啊。
她心中疑惑,抬头看向九莺莺,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怎么了?”
“没事。”九莺莺视线在春芳身上一扫而过,没有时间理会春芳,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
因为她的祖母已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九老夫人慈眉善目,朱颜鹤发,身穿帛黑赤色织锦,领口缀着棕色细绒,看起来雍容华贵,左右两位嬷嬷微微低着头,分别扶在她两侧。
九莺莺脚步顿住,目不转睛的看着祖母,眸子一下子湿润起来,她迟缓地眨了下眼睛,眼中盈满泪水,脚步虚软的迎了过去,声音哽咽,“祖母……”
她扑进祖母的怀里,嗅到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九老夫人常年礼佛,因久待佛堂,身上总沾染着檀香,九莺莺闻得久了,便对这股香味儿极其熟悉,此刻闻到,不由鼻尖一酸。
真好,她的祖母还好好的活着,她现在还是祖母怀里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那个小女孩儿。
九老夫人看到孙女突然激动扑进自己怀里,不由怔了怔。
她低头看着孙女的头顶,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温声问:“莺莺,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九莺莺听到祖母的话,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委屈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确实有人欺负她,可是她一个字也不能说。
她母亲王氏在生九玉的时候便难产过世了,她父亲九毅行是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甚少回家,所以她自小就在祖母膝下长大。
祖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与祖母本来感情深厚,但是在陛下下旨赐婚后,她因为不愿嫁给那个‘废’太子,所以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
她求着、盼着请祖母去跟陛下辞了这门亲事,但是祖母没有答应她的恳求,当时陛下已经下旨,如果九家拒婚,稍有不慎,被处心积虑的人用来做文章,必会触怒龙颜,给九家上下招来祸患。
祖母根本不可能冒险用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再者说,陛下一言九鼎,既然已经下旨,就不可能更改,如果此事闹大,九莺莺嫁入皇家之后,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祖母就算为了九莺莺的将来打算,也只能千恩万谢,装出感谢隆恩的模样。
九莺莺当时急糊涂了,九红豆和贺怀瑾又在她身边不断挑拨,她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祖母为了九家,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所以她跟祖母生出嫌疑,成婚那天,她怒气冲冲的把黄莺玉佩摘了下来,不肯再戴,将其留在了房中锦盒中。
后来,她把太子府折腾得鸡飞狗跳,丢尽了九家的脸面,祖母对她屡次劝说,她仍旧不知改悔,祖母心灰意冷,决定静心礼佛,再不肯见她。
直到祖母过世,九莺莺才终于见到祖母,祖母阖上眼之前,还在气若游丝的劝她跟太子好好过日子,远离贺怀瑾,她至今还记得祖母当时担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