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太极殿。

御前大太监李忠悄然靠近,在离着龙案一丈之远处站立,嗓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恭敬道:“皇上,太后跟前的康嬷嬷今日出宫并未见任何人,倒是一直在暗中盯着温家姑娘。”

言罢,李忠稍稍抬眼,只见帝王单手持卷,眉目微敛,立挺清俊的五官投下一道清浅的影。帝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哪个温家姑娘?”

李忠提醒了一句,“回皇上,是温衡,温大将军之女。”

褚彦终于抬眼,那双幽若深海的眼至清至冷,仿佛脱离了尘世,凌驾于九重天之上,世间一切生灵在他眼中皆是渺若蝼蚁。

褚彦骨节分明的手在龙案上极有规律的敲击,“还查到什么,继续说。”

李忠讪了讪,要知道,若非皇上提前逼宫登基,后又特意大赦天下,温家兄妹三人早就保不住了,李忠还以为,皇上最起码对温家会有印象。

李忠如实道:“晋王此前在荣国公府时,便与温姑娘交好。五年前晋王被调去荆州后,温姑娘也时常写信过去,但书信皆被太后命人拦截了,据探子来报,太后还命人暗中护过温姑娘,眼下看来,太后是打算在温姑娘身上大做文章。”

至于太后对温舒宜究竟有什么打算,李忠还未查明。

见帝王眉目微沉,李忠不再多言。

即便帝王不表态,李忠也明白,晋王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其实,皇上并非先帝亲生。

数年前,如今的太后携刚满两岁的太子前去泰山封禅,半路突遇山贼,虽有羽林卫护驾,但太子自那之后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十多年后,先帝龙体抱恙,加之子嗣不丰,只能过继亲王之子,封为储君,也就是褚彦。

而就在五年前,荣国公府的长公子---陆旭,突然身份暴露,竟就是曾经失踪的先太子。至于身份是如何大白的,此乃后话。

褚彦登基之后,封陆旭为晋王,又遣他去了荆州辅政。

为此,才刚刚母子团聚的皇太后,对褚彦可谓是恨之入骨。

然,这五年,皇太后一直稳居长寿宫,褚彦也并未对远在荆州的晋王下手。

殿内安静片刻,李忠试探性道:“皇上,那温姑娘名声极为不好,坊间皆在传言她是煞星妖狐转世,挨近她的男子都没好下场。荣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名义上皆是送去边陲历练,不过经老奴细查,方知是因着温姑娘而起,太后娘娘该不会是想……”

“够了,下去吧。” 褚彦似乎并不感兴趣。

李忠立刻闭了嘴,到底没有将话说全,“是老奴僭越了,老奴该死,老奴这就退下。”

晋王在荆州已是自身难保,却是与温姑娘通信,可见温姑娘在晋王眼中是不一般的。

太后若是将温姑娘硬塞给皇上,那晋王必然会与皇上为敌。

太后恐怕是想刺激晋王,逼着他与皇上对抗,从而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当然了,这些只是李忠的一厢猜测。

皇上登基五年,后宫至今才寥寥八位妃嫔,与历朝帝王相比,皇上简直就是红尘中修行的苦行僧,即便太后想使美人计,皇上未必会中计。

***

温舒宜从荣国公府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绣品铺子出事了,她得去看看。

温舒宜在燕京置办了一家绣品铺子,她早就知道,光靠着典当家中物品不是长久之计,绣品铺子即便赚不了大钱,也勉强能维持一家的伙食。

五年前,娘亲难产,阿弟保住了一条小命,她至今还时常会梦见,阿兄与阿弟被爹爹的心腹随从送回府的画面。

阿兄浑身是血,一直昏迷不醒。阿弟气若游丝,连哭声都没有,丁点大的一小只,浑身青紫,吓的温舒宜根本不敢碰触。花了好些银子、求了好多人、苦熬了数日,她才将阿兄与阿弟的命保住。

无论何时,她都不能倒下!

还没下小驴车,温舒宜就听见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自铺子门口传来。

翠书打开车帘,一脸愤恨,“姑娘,定有人蓄意寻事!”

温舒宜很镇定,温家旁支的人上门索要宅子,给阿兄与阿弟看诊的郎中陆续闭门不见……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给她传递一个讯息。

有人在暗中逼她。

试图让她走投无路。

温舒宜虽是容貌惊人的秀丽娇妍,但她随了娘亲的心智,有些事只要稍作思量,心中便就通透。

她下了马车,铺子掌柜一头细汗小跑上前,“东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温舒宜望了一眼铺子外面站着的看客,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她走投无路,“出了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掌柜四十出头,以前是温府的账房先生,温家败落后,他对温家还算照拂,温舒宜就雇了他照料这间铺子。

掌柜道:“有位客官登门闹事,说是咱们铺子里卖出去的香囊染了毒气,毁了她的脸!”

温舒宜做绣品生意,也会做一些香包放在铺子里,但香料皆是她亲手采摘了花瓣制成,绝不会添加任何毒物。

这时,一年轻妇人带着几人走上前,那妇人浓妆艳抹,穿着时下盛行的低领装,随着她的走近,一股子胭脂水粉味荡了过来,煞是刺鼻。

“天煞的坑人铺子,毁了老娘的脸,让老娘今后怎么做生意?!温姑娘,这事你得给一个交代!”

随着妇人话音刚落,她身后便有附和。

“就是!给一个交代!”

“今日若是不给交代,铺子就甭想开下去了!”

“老娘的脸毁了,温姑娘你打算怎么赔偿?!”

交代……赔偿……

呵呵,这还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若说此事无人背后使诈,温舒宜是绝对不会信的!

温舒宜神情极淡,绝美的小脸溢出一抹冷艳,她如今还有一些婴儿肥,但此时神情极致的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扫了一圈,像是要记住今日在场的所有人。

“你想要交代?没猜错的话,你是万花楼的人,你们万花楼有专门配置的胭脂水粉,我铺子里卖的只是绣品与香囊,与你的脸有甚干系?你该不会自己坏了脸,故意讹上我吧?大不了见官便是,反正我是问心无愧、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