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认识,和我老头子是朋友,还说是比亲兄弟都亲。可是,我可知道……”她突然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胡亮看。
“往下说!”所长声色俱厉。
“说什么?”她翻了一下白眼。“你知道什么?”灵魂就在这时从女人的躯壳里走了出去,到了村子口,像是看见丈夫的背影一样,但理智又把它拉了回来。
“我家老头子说的是假话。他就想着怎么把乌兄弟杀了,还准备下毒药。可,人家这不是还好好活着,还照了照片。你们也给我照一张吧。要单身的,我还没有呢。”
“行。是他告诉你要杀乌兄弟的?”胡亮问道。女人说的话让他兴奋,也让他忘了刚才的尴尬。
“对。他喝醉了说的,还是和乌兄弟一起喝的酒。”
“乌兄弟也在?”古洛问道。
“你胡讲啥来。乌兄弟要是在,非把我家老头子给收拾了。老头子说他一辈子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姓乌的,说是凶神转世,我看也像。还管他要钱……”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就闭上了嘴。
“钱?李遂复有钱?”古洛故意转身看着所长说。所长是个机灵的家伙,他虽然不知道古洛的意图,但他知道毫无掩饰地反应自己的真实想法或情感,是最容易让人上当的,即使是个智商低的人也一样。因为,人类的世界首先就是建筑在互不信任的基础上的。于是,他摇摇头,说:“谁知道?”
“你们不信?我家老头子有钱,要不,我能嫁给他?”
“乌兄弟想要他的钱?他不想给,就想杀了乌兄弟。对吧?”
“你可真精,咋就猜出来了?”女人这次看着古洛傻笑起来。古洛是第一次受不了这样的恭维。
“他去哪儿了?去找乌兄弟了?”他问道。
“你咋这么精呢?他就是去杀他了。本来说乌兄弟要来的,他不愿意见他,也不愿意在家里杀人,就去找他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喝醉了酒什么都跟我说,不喝酒什么都不跟我说。每天他都要喝醉,我就知道他所有的事了。”女人傻笑起来。这次连古洛和胡亮也都笑了,只有毫无幽默感的所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说他去哪儿找乌兄弟了呢?”古洛问道。
“去一个叫啥来……对,中原市见他。”
“中原市!”古洛不禁一惊。
中原市近郊的一家小得不能再小、脏得不能再脏的旅馆,只有两个房间,每个里面住十个客人,每晚每人只要交一块钱。这就是改革开放之初,中原市私人旅馆的光景。
两个日光灯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犹如大海风暴中的航船,灯的下面也像捕鱼的海船船舱一样,堆积着令人作呕的臭鱼烂虾,不过,却是人身上和脚上发出来的汗臭。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鼾声,有聊天声,也有甩扑克的声音。只有李遂复在蒙头大睡,他又被老婆说中了,每天都要醉一场,就是出门在外也一样,只是由于没有一个像吸音壁或下水道一样的女人,他只好睡觉了。
门开了,人们不禁都愣了,有两个人跳了起来,自然是心中有鬼,但在旅馆经理后面进来的几个警察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经理默默地用手指了一下——房间里最老实的那个人。
“李遂复?”一个警察问道。
“我……不是……”李遂复虽然睡眼惺忪,但头脑却迅速地恢复了清醒。他这种人看到警察,就像牲口看到摇晃的鞭子一样,思维立刻就飞跑起来。
“别说谎!你就是李遂复!”一个黑脸膛的老警察温和但坚决地粉碎了他那尚在犹豫的打算。
“我什么也没干!真的!”他知道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