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认真地点了头:“陛下真是精打细算。”
皇帝搁下折子,以手支颐:“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便是这样定了.
腊月初五,苏妤心知这一日皇帝要正式下旨晋封,却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心中存着事便难免不安,暗道如是傍晚才来传旨,就又要悬着一颗心等一天了。
皇帝倒是没打算给她这机会。正在长秋宫晨省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圣旨到”灌入椒房殿中。
一众嫔妃俱是有一惊,不知这是什么旨意。
徐幽踏进殿来,站稳了脚步,道:“云敏充仪苏氏接旨。”
皇帝这是……要这样当众让她领旨册封么?
苏妤脱列而出,到徐幽面前稳稳跪下。旁的嫔妃互相看了一看,到底是有圣旨在,也随着她跪了下去。
徐幽慢条斯理地读着,一字字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不过是些晋封时常用的夸赞言辞,最能让众人各怀心思的,说到底还是昭仪这位份。
这边徐幽读着,皇帝慢悠悠地“逛”进了椒房殿。也未打断徐幽,就立在门边静看。
徐幽免不了神色一动,倒也未停,继续如常地读了下去。苏妤瞧见那一抹玄色衣裾更不免轻有一颤,却是守着礼数没敢抬头。
那以“上谕”为始的旨意终以一句“钦此”落了音,苏妤行礼叩拜,曼声道“谢陛下”。徐幽自然而然地退到一旁——既然皇帝在,这礼当然该皇帝来受。
皇帝伸手一扶,随口就道了句:“客气。”
……客气?!
皇帝在场的宣旨封赏并不少见,倒没听说过谁谢了恩后皇帝说“客气”。
苏妤眼眸轻抬,没话找话地笑言了句:“陛下今日……下朝下得早?”
“嗯。”皇帝一颌首,“今日没什么事。”
一众嫔妃都还跪着,苏妤向侧旁让了半步提醒皇帝,皇帝叫众人起了身,便问佳瑜夫人道:“夫人可还有事么?”
佳瑜夫人微微一怔,低首答说:“无事……”
皇帝又看向娴妃:“那娴妃呢?”
娴妃一福:“臣妾无事。”
两个执掌宫权的嫔妃说了无事,皇帝方是一笑,牵着苏妤的手就往外走。
“陛下您……”苏妤被他弄得无所适从,手上情不自禁地挣了一挣,遂被皇帝笑觑了一眼:“生辰么,庆生去。”
……不是说提前册封算是庆生、省得备礼了么?
觉得她的手还在挣,皇帝脚下未停地继续往前走着,一壁走一壁说:“不许说不去,朕今天特意免朝来着。你若敢说不去,朕就让文武百官都知道是为你免的朝。”
然后她就要被说妖妃祸国……
苏妤不敢吭气了,乖乖地跟他走.
皇帝回到成舒殿换了身纹饰普通的常服,就带着她再度出了殿门。已有马车在殿门口候着,苏妤一看,偏头问他:“要出宫么?”
“嗯。”皇帝蕴笑一叹,“今年的雪下得实在好,在宫里憋着可惜了,出去看看。”
马车驶出皇宫、出了皇城,驶进了一条小道便停了下来。皇帝一笑,解释说:“大好雪景,不坐车了,下去走走。”
便自行下了马车,苏妤也跟了下去。城里的雪积得很厚,苏妤的脚一踩下去,雪地上便出了两个不浅的坑,雪松松地将她的双脚埋在底下。两旁落进坑的雪花中有些直接掉进了她脚上的翘头履中,丝丝凉意沁来,苏妤轻一吸气:“好凉!”
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
有点凉不怕,可雪太厚,脚落下去便陷进雪中,j□j再往前走,一步步走得颇是艰难。刚走出两步,皇帝回过头瞧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手递了过去。苏妤正专心致志地“走路”,下意识地就握了上去。
小心而缓慢地向前走着,她注意着脚下的路,皇帝却只注意着她。面朝着她、背对着前路,她往前走着他便是稳稳地往后退着,凝睇着她被斗篷镶毛边的帽子包裹的脸颊,觉得她的样子实在好玩。
借着他的力走了老远,一直到了雪不再那么厚的大道上才反应过来。蓦地一松手,却被他反应颇快地同时反捉住。
皇帝看了看前面的走道,噙笑说:“雪厚难走,雪薄不难走却滑。”遂回过头来睇着她,手上一错,将她的手完全握在了掌中,“别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表示表白过程忒丢人了,于是彻底没脸没皮好了
——《大燕日报》发表社论:爱情中,总要有一方先耍流氓——
☆、第70章 雪天
“来。”皇帝不再询问她的意思,挽过她的胳膊,小心地继续向前走去。
仍有雪花稀稀疏疏地飘散下来,落在道路原有的积雪上,融为一体。街上比平日里安静多了,这样的天气,大约人么更愿意在家中取暖吧。
城中的一坊、一屋、一树,皆被一片洁白覆盖着,比往日少了两分严肃,却添了不一样的温馨和威严。
偶有几个小孩子嬉笑着跑过,穿得厚厚实实的,和同伴们一起叫着喊着、打着雪仗。苏妤有些失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长大的——纵使小时候家里管得严,不会这般在街上玩,可下雪的时候,府中也是由着她嬉戏的。
那时候她和苏澈时常从秋天起便日日期盼一场大雪,然后在第一场雪袭来时,合力堆一个很大的雪人。
直到她出嫁。
她在十五岁那年的元月嫁入太子府,相安无事地过了七个月,中秋还没来时就已和太子闹僵。那年的冬天,是她头一次觉得……寒冬当真凄凉。
尽管任何人都是毕恭毕敬地称她一声“太子妃殿下”,可那时,她仍是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嫁过。
“怎么了?”皇帝的声音沉沉的,打断了她的神思。苏妤抬起头,望了一望他,衔笑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