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却是懒懒地靠在软榻里,看着墨沉舟流口水的样子挑了挑眉,目中闪过几分兴味地问道,“沉舟想要?”
这个时候,墨沉舟却是对这人擅自唤了自己名字来不及在意了,只是咳了一声,将脸一板淡淡地说道,“这是道友的东西,墨沉舟虽然不济,然而却也不会觊觎。”这罗宁动手也真够快的,才这么点儿时间便换到了炼虚草,不过依着墨沉舟与越氏的关系,想必想要讨要一株两株,应该不是问题,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被罗宁拿捏住。
罗宁却是微微一笑,不去接话,而是自怀中又取出两株灵气四溢的灵草来,喂给眼前的冰凰火凤,看着两只亮眼闪亮地叼走,目中闪过几分温和,爱惜地在两只的身上抚摸着,动作轻柔无比。
他的样子极为认真,便是对他心存怀疑的墨沉舟,也不得不承认,这罗宁确实是极为喜爱这两只凤凰。而奇怪的是,这两只凤凰竟也似乎对他极为信赖,任他抚摸着自己的羽毛。
隔了数息,罗宁方才抬头,微笑道,“让沉舟见笑了,罗某对凤凰却是极为喜爱,若是之前有什么地方令沉舟不虞,还请见谅。”
那两株灵草珍惜到连墨沉舟都没有,罗宁却毫不吝啬地给冰凰火凤服食,墨沉舟犹豫片刻,还是谢道,“这两个孩子,却是受道友关照了。”
“凤凰一族本就进阶艰难,既然我遇上了这两个小家伙儿,当然要相助一二。”罗宁却是淡笑着说道,“还有虽然神兽血脉高贵,可是却也束缚与血脉。普通灵兽不过七阶便可化形,可是若是这两只,只怕却是要到仙阶方才有可能了。”他一侧眼,见得墨沉舟面上不解,便笑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都晓得,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却是勿要急进。也不要叫它们服食化形丹,不然只怕会影响它们的成长。”
墨沉舟一惊,心道这位还真是猜对了。那虚天镯的典籍中,确实是有一副专门给灵兽化形用的化形丹的丹方,若不是虚天镯封闭,而化形丹所需的药材太过稀少,墨沉舟没有凑齐,只怕她真是要试一试这化形丹了。罗宁这般提醒,却是出于好意,墨沉舟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便拱手道,“多谢道友提醒。”
罗宁只是摇首轻笑,虽然看着眼前的两只凤凰,然而目光却有些迷蒙,“并不是专为了你,而是这两只凤凰继承了高贵的血脉,而我,却是不忍那血脉被辜负罢了。”这两只凤凰,得到了彩羽的真血,就如同彩羽又换了一个方式活着一般,因此他是不会让这两只出任何错误的。
感受到罗宁的温柔,火凤却是眼睛一转,一口将口中的灵草囫囵地吞下,便急着往罗宁的指尖凑去,一副撒娇讨要的样子,见它如此耍赖,罗宁不见如何,墨沉舟真是一张老脸通红,恨不能将这个丢人的家伙剁了,她正怒间,果见罗宁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说道,“这个孩子却是有趣,却也不知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一身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墨沉舟心里怒吼,强笑道,“火凤自小喜欢四处玩耍,谁知道呢?”
罗宁摇首轻笑,之后轻轻点了点火凤的小脑袋,又喂了火凤一株灵草,然而火凤却是叼在嘴中,看着冰凰服下了自己的灵草后,毫不犹豫地将口中的灵草塞进了它的嘴里,之后却是又眼巴巴地看住了罗宁,可怜地唤了一声。
罗宁却是微微一怔,之后复杂地看了目光狡黠的火凤一眼,叹道,“有了好处,还能够想到自己的兄弟,这孩子却是重情,方才是我看走看了。”说到这里,便将数株相同的灵草递给火凤,看着它兴奋地将灵草收好,这才吐出一口气,躺回了软榻。
重情这一点,倒是很像我!墨沉舟得意洋洋地想着,却见得罗宁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便轻咳了一声道,“道友见谅,只是宗门还有事,这次我是来带这两只走的。”
“宗门有事?”罗宁却是淡淡地一笑,懒散至极地将目光落在远方的天际上,之后问出的话语却是令墨沉舟身上一冷。“不是因为这天戈城下方的血海?”
听到这里,墨沉舟眉间皱起。城下的那片血海上空的禁制,其实极为厉害。若不是墨沉舟仗着黑龙经化出的龙瞳极为强悍,便是她如今的修为,想要看到那禁制下方究竟有什么,都是妄想。而且她甚至能够肯定,不要说罗宁一介化神,便是大乘在此,若是不熟知内情,都绝对不可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几乎是瞬间,墨沉舟便带了几分戒备地向罗宁看去,却见得这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暗唾了一声,墨沉舟却是笑道,“道友说的是什么意思?倒不若去给越氏几位族老听听。”
“得到炼虚草的时候,我便知晓那血海的来历了。”罗宁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抚摸着手中的灵草含笑道,“炼虚草依据生长的环境,会生出不同的样子。而这株炼虚草颜色血红,带着孽力与血腥气,除了血海,还能是什么呢?”见墨沉舟面上不动声色,他便抬起了这炼虚草,继续道,“血海,尸山,阎罗狱,只有带煞含孽的地方,才会长出炼虚草来。可是这一株,却还有其他的不同。”
“不同?”墨沉舟询问地看了与自己一同来此的秦臻一眼,见他微微摇首,便忍不住问道,“哪里不同?”
“普通的炼虚草中只带死气,然而这一株却在死气中,还带着佛修的愿力。”罗宁偏头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知道佛修罢?”
墨沉舟瞪眼,心中更是对罗宁的身份狐疑不已。她当然知道佛修,然而却还知道,这一界之中,并没有佛修的存在。所谓的佛修种种,她也不过是自虚天镯中知道一些。然而看罗宁的样子,却仿佛对佛修极为熟悉,就令她心中疑惑。
“看样子是知道了。”罗宁抚掌笑道,“不要这样看着我,虽然此界内没有佛修,然而既有佛修之物在这血海,可见还是能与佛修有些瓜葛的,我的宗门当年也不小,对此也多有记录。”
这真是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墨沉舟对罗宁的身份如何也不感兴趣,况且血海之中究竟有什么,和她关系不大,因此便带着几分冷淡地说道,“多谢道友解惑。”
见她不感兴趣,罗宁却是带着几分诧异道,“你不动心?”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墨沉舟皱眉。
罗宁却是手指敲了敲软榻,这才皱眉道,“你可知道,那能够镇压血海的,究竟是什么。”见墨沉舟还是不动容,便叹了一声道,“这天大的好处,你不想要,傻孩子!你可听说过佛修中有一个传说。”他一顿,之后盯住了墨沉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墨沉舟一怔,这传说她自然是听说过,然而却是在当年在地球听过的佛家典故,却没有想到,在此界也有,心中揣度,她冷淡道,“那又与我何干?”难不成这罗宁,还想叫她为了成什么佛,去喂血海不成?又不是疯了!
“虽是传说,然而这也是高阶佛修进阶的手段。”罗宁真是对墨沉舟油盐不进的态度无奈之际,心想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傻子,大好的机缘都送到她的手边儿了,怎么竟像是看不到一般,不是应该在自己这么说之后,纳头便拜,说一声“请前辈教我”么?难道这世道变了,机缘也不值钱了不成?心中挫败,他便细细地给这不开窍的孩子解释道,“所谓佛修,以行善、苦行等洗练本心,然而佛修初期还好,一旦入了高阶,想要进阶却是极为艰难,特别是罗汉果位之上,几乎数万年都进阶不了一次,这个时候,所谓的誓愿便出现了。这些上位佛修都会寻一处孽力深重之处,努力化解,待得大功告成之际,便会由佛修中所说的无量功德加身,而凭着这些功德,却会使佛修转化金身,得以进阶。”
说到这里,罗宁便疲惫无比。他如今不过是想和墨沉舟结个善缘,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困难,头疼地闭了闭眼,他才几乎苦口婆心地说道,“若是我所料不错,这血海之下,便有佛修的踪迹。然而我并没有感觉到佛修的动作,却感到有无数的佛愿在净化这片血海,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就是,”他带着些微的狠意道,“掌中佛国!”
“掌中佛国?”墨沉舟听到这里,却是嗤笑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掌中佛国,墨沉舟怎么可能不知道。然而那是佛修中的大能证道成佛的至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便是出现在这里,可是那佛修呢?又怎么可能舍得会将重宝失落在此处这么多年不来寻找?这罗宁真是异想天开。然而她却是好奇道,“道友这是什么意思?”况且就算有掌中佛国,又如何?
罗宁却是轻轻一笑。“这是至宝,沉舟,你不想要么?”
听到这话,墨沉舟却是脸色突变,厉声道,“住口!”
☆、第205章 反目
越沧海的心情不错。至少从唐家走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愉悦。和恋恋不舍的晓月又说了几句,他方对着一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二人的唐家众人讨好地一笑,之后便直奔越氏族地而去,却是为了商讨迎娶晓月之事。
墨沉舟虽然行事霸道些,然而脑子还是蛮好使的。当初建议他做好了晓月的工作便不会受到唐家的阻挠,越沧海一直以为是墨沉舟不愿帮忙的托词,却没有想到这建议竟然真的很有效,刚开始还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唐家家主,却是在晓月出现,而他第一时间扑上去一叙衷情而使得晓月泪流满面抱住了自己之后,顷刻间软化了态度,之后又是在自己做小伏低后,在晓月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后不清不愿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这一次,可绝对不能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给弄丢了。
仰天傻笑了一下,越沧海轻咳了一下,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见到自己的傻样,这才兴冲冲地回家。
没良心的墨沉舟早就自己溜了,不过越沧海还是对她这般识趣比较满意的。本来在这个家伙面前就没有什么地位了,若是再让她见着自己腆着脸在唐家家主面前讨好的样子,他还活不活呢?!
想到这里,越沧海便咂了咂嘴,之后便也无须通报,进了族老们所在的与院子便往里走。才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几声愤怒的咆哮,听得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越沧海先是心里一缩,之后眉头一皱,只站在门口倾听,却听得里面父亲咆哮道,“退位?!你们做梦!好啊,这是想要逼宫不成?族老又怎样?!为了那个小畜生,你们联合起来想要逼死族长?!是不是太嚣张了!”
“与沧海无关!”越沧海便听得自己的祖父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天河,莫非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何要你退位?这些年,你莫非都忘了你做了什么?”那老人喘了一口气方沉沉地说道,“我越氏虽然嫡系与分家不和,可是从前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若不是你执意要立越天海,分家的野心怎么会膨胀得这般厉害?分裂了越氏,便是你的大罪!”说到这里,这老人便难掩失望,“还有这些年,你心心念念想要为那女人报仇,耗费了我越氏多少资源?还为了一个不懂事的越天海去找一位元婴修士的麻烦?族中事物你不管,倒也罢了,自有沧海服其劳,可是你这几年得罪的家族太多,你自己算算,我们为什么令你镇守天戈城而不是前往百幽狱?嗯?既然这般无能,你还是让贤罢!”
这一席话使得越氏在场的五位族老频频点头,而越天河却是喘着粗气死死地看了这五人许久,方才神经质地笑道,“让贤?说的好听,不就是嫌我不听你们的话了吗?想要废我?嫡系你们说了算,我无话可说,你们怎么不去问问分家,愿不愿意让我退位?”
“分家便无须你去管了。”正上首的老者叹了一声方说道,“分家已然同意沧海接位。”
“不可能!”越天河几乎不敢相信,狰狞道,“你骗我!”分家一直以来都十分支持他,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变卦。然而之后却是想到了什么,看眼前的五人几乎是在看生死仇敌一般恨道,“难道是越容海?是了,这小子在分家一言九鼎,前些日子我还奇怪,他怎么就不来见我,却原来竟然背叛了我!”之后他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传闻来,真是觉得恶心透顶,讥讽道,“没有想到,越沧海那小畜生竟然这么会勾引人!看来你们宁可要一个卖屁/股的东西坐在族长……”
“住口!”越沧海的祖父却是越听越怒,忍不住隔空一个耳光抽在了越天河的脸上,这一记耳光全没有留手,竟将越天河抽得凌空飞起,撞在了门上后再也爬不起来,这老人眼中的失望掩饰不住,低声道,“你就是这么污蔑自己的儿子的?莫非当年,我也这样对待过你?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那就算了。可是天河,那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这样糟蹋他?!”他也是一脸苍白,之后却是看都不愿看越天河一眼,坐在座位上的身形慢慢地模糊起来,直到消失,放在越天河怨毒的目光中沉声道,“族长之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越天河,若是你还想保留一些颜面,便自己请求退位让贤罢!”这样已然失了公正之心的人,哪怕是他的儿子,却也不适合再管理越氏这样的家族了。
眼见他做了决定,剩下的几位族老却是俱都叹息了一声,缓缓地消失在了原地。
越沧海躲在门外,脸色苍白。方才他确定,自己刚一接近便被族老们发现了,甚至自己的祖父离去前还向自己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然而心中涌起的,却是满满的悲哀。
他一生圆满,有族老这样对他照顾有加的亲人,晓月这样情投意合的恋人,越敞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有墨沉舟这样两不相疑的好友,这已然是人生的极致。却没有想到,带给他最大挫折的,却是他的亲生父亲。心里的快乐慢慢地消散,他盯着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男子,却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或许沉舟说的是对的,他或许真的会死在这如今视他如同仇人一般的男人的手上。就算这么想,然而越沧海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动了起来,走到这男人的身边,伸出手想要将他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