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和这对兄妹建立的关系,被突然出现的皮贵给打断了。当小雪躲在太平间里,听见这对兄妹在拼命找她时,她才感到后怕——任何萍水相逢的巧遇都可能藏有危险。她有些后悔将家里的电话给了对方,可现在,胡刚已来过两次电话了,肯定还会再次打来,她得想想怎样应付才行。
魏阿姨看见小雪在屋里坐立不安,便建议她开电视看看,小雪不耐烦地摆手,她便知趣地退到厨房里去了。这时,电话响了,小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果然是胡刚,他说:“小雪吗?哦,你已在家我就放心了。昨晚在餐馆是怎么回事?那人莫名其妙地带着你跑,我和胡柳都担心死了。”
小雪小心地说:“哦,有些事可以不解释吗?”
“当然可以。”胡刚在电话里说,“我尊重你不解释的权利,但我要知道你安全,现在我放心了。我明天的飞机回美国,今天我们找地方出来坐一坐怎么样?”
小雪说:“不,不,我今天有事。”
胡刚说:“我妹妹要和你说话。”
接下来,是胡柳的声音:“啊,小雪,你让我们担心死了。我哥哥一夜没睡觉……”
听得出来,胡柳的情绪很激动,说话的声音像要哭的样子。小雪的心里很矛盾,有感动,有歉然,也有疑虑。她狠了狠心说:“谢谢关照了。等你哥哥下次回来,我们一定要再聚。”
放下电话后,小雪跑进房间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很难受。
第二天下午两点,电话响了,小雪像是有预感似的拿起电话,听见胡刚的声音说:“小雪,我现在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半小时后去机场。下次回家可能是在几年后了,和你谈话我很愉快,只是很遗憾没时间多聚了。几年后回来,我一定再找你。”
小雪拿着电话,呆若木鸡,还没想好说什么话,只听对方说了句“拜拜,祝你好运”便挂了电话。
小雪手中的电话一直没有放下,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她突然意识到,皮贵的判断有问题,他在死者身上发现字条后,便对外界草木皆兵了。试想,一个即将要离国的人,会是设法害她的阴谋圈里的人吗?当然,胡刚说的也许是假话,不过这很好验证,他说他半小时后去机场,如果到时他真的拖着行李到了,那一切就是真实的了。如果那样,她和皮贵都应该向对方道歉才是。
于是,小雪换了衣服匆匆出门,在街边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五十分钟后,她已经站在国际航班换票大厅的门口,她算了算时间,应该比胡刚早到了二十分钟。她望着推着行李箱不断走来的乘客,希望能看见胡刚的身影。因为,如果他不来这里,事情就很可疑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雪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突然,她的心猛跳起来,胡刚推着行李正从停车场那边走来。胡柳走在他的旁边,两兄妹一边走一边说话。小雪的心“怦怦”地跳着,像落水的人被救起来一样,感到安全,还有一种幸福。他们相遇了,胡柳为这意外的见面兴奋地拥抱了她。胡刚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感动。他说:“没想到你会来……”
三个人站在国际航班换票大厅的入口处。小雪和胡刚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难以言说的情感。突然,胡刚将行李车掉了个头,对胡柳说:“走,咱们回去。”说完这话,他推着行李就往停车场方向走。胡柳追上几步,拉住他说:“哥,你疯了?”他说:“我不想走了,等几天再说。”胡柳着急地说:“那、那机票怎么办?”他说:“到这时间,也没法退了,算了,不管它。”胡柳说:“不行!”说完就抓住行李车的把手要往换票厅推,但胡刚不松手,行李车在他们两人手中像小船一样不停地晃动。
小雪站在原处,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两兄妹争执了好一会儿,胡柳只得放弃了,她走过来对小雪说:“走,我们回去吧。我哥疯了,没办法。”
小雪上了车,胡柳开车,她和胡刚并排坐在后排。车很快出了机场,向城里方向而去。胡刚的手放在了小雪的手背上,她没有退缩。他的手是如此温暖,很多天来,她都觉得这个夏季涌动着寒意,现在她的心终于感觉到热了。她的头不自觉地靠向胡刚的肩头,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安宁。
突然,她感到胡刚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只听他对着前面说:“妹妹,超过它去。”小雪抬眼望去,只见一辆殡仪馆的运尸车正在他们的车头前面。胡刚又说:“超过去!”胡柳扶着方向盘叫道:“没看见左右的车道全是车吗?没法超呀!”
小雪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汽车引擎发出的轻微“嗡嗡”声。她想起了在山上的星星下和胡刚说起的时光隧道,那隧道很深很深,但尽头是耀眼的光亮……
第三章 女人之谜
皮贵站在车外呆若木鸡。他的工作,使他对人体——包括女人的身体都不陌生,但鲜活的女人身体,他从未见过。他双腿颤动,身体有种要飘起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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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黑,皮贵坐在殡仪馆的职工活动室看电视。正是《城市新闻》的播放时间,主持人燕娜有条不紊地播着一条条新闻,她仪态大方,气质优雅,微笑时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甜意。皮贵记得多年前看她的节目时,她的左眼下曾经有一颗痣,后来没有了,估计是去美容院取掉了,因为常人认为那是一颗泪痣。
皮贵看她的节目,是因为心里有事。事情已经很清楚,有人要害小雪,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可是,具体的执行者事还没办便在车祸中丧生。死人不能开口,皮贵只能看着他带着秘密进火化炉。昨天的遗体告别,来了很多死者的亲友,皮贵守在悼念厅旁边,可是无法和这些面色肃穆的人搭上话。看来,想在这里打听到些什么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