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2 / 2)

苏锦想了想道:“战事结束,伤兵积极救治,不许就地处决,俘虏的敌兵可随军做劳役,不要滥杀;拿着武器的是敌军,放下武器的便只是普通的百姓罢了。”

张元微笑道:“苏大人什么时候有妇人之仁了?我大夏可没有善待俘虏的传统。”

苏锦叹道:“就当为我破一次例吧,张相国看着办吧,我也不强求。”

张元想了想道:“罢了,照你说的办。”

……

雪光的映衬下,天色亮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天色大亮。

战事接近尾声,在十六万夏军的猛烈进攻之下,辽军七万断后大军全军覆没,夏军最终付出了近四万的伤亡,大多数都是新近招募的炮灰新兵。

辽人也确实悍勇,在兵力及其悬殊而且无法上马作战的极端劣势之下,硬是拖住夏军一个多时辰,并造成大量的杀伤,虽然最终寡不敌众,但为主力大军的撤离争取了不少时间,战事结束之时,辽军大军已经在三十里外,而耶律宗真的车驾已经在五十里之外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偶尔传来的零星的惨叫声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刺耳,那是夏军士兵在挨个的了结必死的伤兵,躺在雪地里慢慢的煎熬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这一幕虽然仍旧是杀人,却是今夜以来最为人道的一幕。

遍地的白雪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泥浆,就像铺在地上的一层粉红的鲜花地毯,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水开始凝固变黑,整块战场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死亡之地,就像僵尸片中蔓延的尸毒。

夏军大营中号角长鸣,旌旗招展,除了昨夜参战的士兵,剩余的二十余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数万辆改装的雪橇战车遍布方圆十里之地,就像是等待最后的发令枪响,便会蜂拥向前,冲向死亡的终端。

苏锦全身盔甲,羊毛大氅披在身后,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伸手接过身边士兵递过来的巨大鼓槌,高声喝道:“最后一战,出发。”

鼓声咚咚,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里,震得心脏咚咚乱跳,低沉的号角发出莽莽的颤音,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助推了一下,数万战车几乎同时移动,如万千雪上滑梭飞快的向东方而去。

辽军二十万人走过的道路很清晰,马蹄脚步将雪原踩出一条宽数里的泥泞大道;只是雪水被踩化了便被冻结成冰,更加的坚硬和刺脚,夏军追击部队不得不沿着这条大道两侧的雪原追击,以保证雪橇的行进速度。

天近午时,巍峨高大的贺兰山口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蓝天白云之下,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的乌云般的黑点,那是辽军大军的背影;在发现辽军的同时,辽军同时也发现了追击的夏军,斥候立刻吹响了号角,顿时贺兰山下的荒原上号角此起彼伏,气氛陡然紧张的令人窒息。

萧惠紧急下令,停止撤退,将人马掉过头来,迅速命令将装载辎重的大车推到后方,快速的组成一道简易的防线。

夏军也在离辽军三里开外停下追击的步伐,开始迅速整军准备进攻;苏锦的战车随后赶到,将领们早已在一片空地上迎接苏锦,等待苏锦发令。

苏锦眯眼看了看远处的情形,挥手下令道:“保持阵型,先吃饱肚子,也让马儿喘口气,虽然空身子奔跑,但瞧瞧这些畜生,个个已经没有余力了,各车士兵要烧些温水泡上精料喂马,进攻还要靠他们的脚力。”

众将轰然应诺,迅速分头安排,不一会,炊烟袅袅,夏军大营中饭菜飘香,士兵们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死战,都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即便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而辽军大营却不敢异动,士兵们只能默默地嚼着干粮,就着冷雪吃几口,因为他们所有的锅灶碗盆都已经丢弃在大营之中,为的便是轻装撤离,尽快抵达贺兰山口。

阳光明晃晃的在头顶上照着,阳光下数十万大军展开阵型虎视眈眈的对峙,方圆百里平坦的雪原毫无遮蔽之物,任何花哨的计谋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只有勇武者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两军之间被辽军走过踩烂的通道上,一群云雀落下啄食暴露出的很少的草籽,它们叽叽喳喳的蹦跳吵闹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对它们丝毫没有影响,忽然间,云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轰然从地面飞起直冲云霄,于此同时,几乎是不约而同,双方大军阵中发出震天的呐喊,就像两排汹涌的巨浪,相互奔涌而来,逐渐靠近,直至凶狠的撞击在一起。

一场总规模超过四十万人的超级大战,拉开了帷幕。

第九三四章驱狼吞虎(终)

夏军士兵的冲击力显然要比辽军大了许多,不仅是人数的优势,更因为速度的优势,虽然双方都不能骑马冲锋,但是夏军的雪橇战车的速度比对方快了几倍,吃了精料喝了清水,休息的精神抖擞的战马,在长鞭的驱赶下飞驰而过,踏的地面雪粉飞扬,像是广袤大地上腾起的一层巨型雪浪。

双方相距五十步远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开始了第一波弓箭的对射,密如飞蝗的箭雨在低空交错掠过,箭支破空震颤之声如低沉的闷雷从头顶滚过,下一刻,人嘶马叫声四起,大批的士兵和战马中箭,倒下的战马和士兵在雪地上翻滚前行,水雷一般犁出一道道深沟。

辽军吃亏在速度慢,骑兵成了步兵,射箭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而身在雪橇战车上的夏军却能边放箭边迅速的冲锋,气势丝毫不减;当然夏军的速度快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伤亡,车马相撞造成的伤害让部分队形过于密集的冲锋队伍损失惨重。

双方只来得及射出两轮箭,便开始短兵相接,为了充分发挥人数的优势,苏锦在冲锋前便已经下令,一旦接敌,前排的雪橇战车必须直冲辽军纵深,给后面的腾出空间,这一点完全可以做到,凭着高机动的冲锋能力,当先冲至的万余辆战车丝毫不停留,战车上的士兵一边应付着左右招呼来的兵刃,一边驱赶着拉车的战马往敌军纵深切进。

没有辽军士兵愿意在马头处抵挡快速突进的战车,他们纷纷避让开一条通道,任由一架架战车冲向大军纵深,这些雪橇战车就像是一柄柄尖刀,破开辽军这块大蛋糕,犁出道道巷道;后续而至的夏军如法炮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无处不在血战,无处不在流血。

辽军的单兵作战能力比夏军高出老大一截,若是正常情形的骑兵大冲锋,夏军即便多出五万人马,也绝难抵挡;但此时辽军站在没过小腿的冰雪中,而夏军士兵则居高临下站在雪橇大车上,在作战地势上就已经吃了大亏;更加吃亏的是,夏军每辆战车上的配置更是大大的提高了小规模的作战能力,三名弓箭手,两名大盾兵,两名长枪兵的配置不仅在远程打击的能力上有保证,在进入肉搏之后,三名弓箭手也化身为刀盾兵保证近战能力。

长枪兵可以及远刺杀,刀盾兵可以砍杀意图近身或者爬进车内的敌军,而大盾兵双手持盾,挡住敌军的必杀攻击,配合的虽不纯熟,却让战力凭空拔高许多。

夏军挟首战之威,凭人数优势,借配合之利,很快左右了战局;辽军士兵渐渐呈现颓败之势,战马拉着雪橇车到处乱窜,也极大的影响了辽军的跟进追杀,往往眼见一刀便要砍上对方的身体,却转眼砍了个空,因为拉车的战马不停的移动,两只脚在雪地里追着砍实在是勉为其难。

萧惠心急如焚,立即下令:“杀光敌军拉车的战马,逼着他们呆在原地不动。”

辽军士兵立刻开启疯狗模式,手中的家伙从人转向马儿,顷刻间战场上倒下数十万匹战马,当然这么做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砍马不砍人无疑让夏军士兵可以从容斩杀敌人,上万士兵在砍马行动中命丧黄泉。

失去机动力的夏军士兵只能呆在原地,依靠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和辽军拼杀,可是局限在车厢内,对敌效率大大降低,现在能躲能避让的是辽人,而夏军士兵在兵器范围之外便只能大眼瞪小眼了;辽人掌握了这个特性,忽前忽退的游斗,让车内的夏军苦不堪言。

苏锦在战场后方看着这一切,他当然有办法扭转这种渐渐被动的局势,但他还是狠下心来不着急下令,任凭张元等人在身边焦急的请他赶紧想办法,只是肃容不语。

夏军的伤亡还是增加,找到窍门的辽军开始拉开距离,看准机会一涌而上兵器朝一个人身上招呼,利用车内空间狭小,移动不便的劣势瞬间杀死一人,再在敌人反击之前退后,因地制宜的战术受到很好的效果,夏军的伤亡开始增多,数千辆雪橇战车上的士兵已经被这种办法杀戮殆尽,尸体搭在车厢两侧,雪水沿着车厢的缝隙往下流淌。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伤亡人数渐渐拉近,辽军死伤七万多人,夏军的死伤人数也飙升至五万多人。

苏锦见时候差不多了,在这么耗下去夏军气势消弱殆尽,想翻盘都难了,于是转身喝道:“号炮三声,命侧翼伏兵展开攻击。”

身边的亲卫得令,赶忙去传令,张元愕然道:“伏兵?咱们哪里来的伏兵?”

苏锦呵呵笑道:“还记得歼灭辽国断后大军之后我下令大军待天明追击的命令么?”

张元道:“你不是说天明好赶路,敌军逃跑的踪迹在,根本不用担心会逃脱么?”

苏锦道:“是啊,但是在等待天明的半个时辰里,我派了莫罗将军率五万人从东南绕行,远远缀着敌军的大部队,此刻他们早已在敌军侧后了。”

张元道:“哪来的五万兵马?”

苏锦摇摇手道:“京城宿卫军两万,加上三万龙州夏州的守军,贵国太后答应我,会另派五万大军归我指挥,耽搁了七八天,恰好前日下午他们到了,于是我便派了莫罗将军去接管,打仗嘛,哪怕人数再多也需要有一只生力军压阵,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张元默然,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留着五万生力军游离在大军之外当做奇兵,更可恶的是他连一个屁都不放,瞒着其他人倒也罢了,连自己也蒙在鼓里。

“通通通”三声号炮响彻天宇,平原上,巨大的爆炸声传出几十里地远,升腾起的三朵蘑菇状黑烟也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的显眼;炮声刚落,就听见战场的左后方东南方向的尖啸声随风而至,那是响箭的呼应声;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夏军士兵如风一般卷过雪地,朝战场直冲过来,盏茶时间,七八千辆战车便已冲入战局,这些生力军初来乍到体力充沛,顿时如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战局搅动起来。

原本胶着的战局被这一股新鲜力量的加入变得立刻激情起来,夏军士兵的激情自然是援兵到来,力量倍增;而辽军则宛如遭受当头一棒,一个个有些发呆,本来都已经精疲力竭,浑身血汗湿透,脚下还踩在血污烂泥横流的冰水中,战的兴起倒也忘了这些,但现在却是浑身如坠冰窖,旷野的劲风一吹,从头到脚都是冰凉。

凭着凌厉的气势,夏军迅速将战局扭转,辽军已经再无恋战之心,小部分地方的士兵已经开始溃逃;萧惠看在眼里,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不敢耽搁太久,命令手下亲卫驱赶着大群的战马往战场奔跑践踏,与此同时自己则带着千余人轻装迅速逃离战场,直追辽兴宗的王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