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能不能,可至少能影响到你的决定。”他没有犹豫地回答,“在面对你时,我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
他说他没有信心。
一个在黑色世界能够操纵起一场战争的人,却告诉她,他对挽留住她,没有信心。
“我非常明白,我最后能够成功完成了这个将你的人和心留下的计划,所借助的,是你的真心,你接受了我的所有算计,是因为你对我的包容。”
他的眼睛在雾气之中,看上去有些朦胧,“尹碧玠,我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我只有在面对你时才会无所从,其他的一切,我都认为我可以掌控。”
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当我觉得你有了孩子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以为我能平安地带着你回纽约,平安地让这个孩子降临,可是结果却是,我失败了,我用我的第一个孩子,彻彻底底偿还了我一生至此的自负。”
“我不请求你的原谅,因为这个错误永远无法被原谅。”
他的话语是流畅而冷静的,可她却听出了那丝深埋在其中的自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自责。
她知道,让一个矜傲如他的人,这样承认自己所做的错,是多么不容易,对于骄傲的人来说,褪下骄傲,就像褪下自己身上全部的防护盔甲。
她注视着他,一动不动的,在水声中,再次开口,“但是我不后悔。”
他的手指轻微颤了颤。
“柯轻滕,我不后悔替你挡这一枪,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我腹中有了孩子,我依然、不后悔。”她郑重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是她选择的人。
也是值得她用生命,用她和她腹中孩子的生命,来保护的人。
柯轻滕望着她,黑眸略微有些发颤,像是再也无法抑制般的,低头亲吻她的嘴唇。
唇齿相交,彼此所有的情绪都完整地交融在一起,绝望、痛苦、释然……交融相汇,彼此分享,彼此品尝。
一个人的悲伤会将人打垮,而两个人共同负担的悲伤却会促使彼此的重生。
“在我很小的时候……记不清那时我是几岁,我就在无意间听我爸妈说过,在我出生之前,我妈曾经流产过一个孩子,那时因为他们在奋斗事业、所以是根本不想要孩子的,第二次再怀上我的时候,怕如果再流产我妈不能再生孩子,只能迫于无奈将我生下来。”
她这个时候,伸手紧紧攥住他湿透的衬衣,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那些憋在心里很久、谁都不知道的事,“他们俩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他们也不怎么喜欢我。”
如果一个父母健全、温暖和熙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女孩应该是同样阳光而开朗的,不像她,总是习惯冷漠而拒人千里。
“我觉得我非常怕受伤害,从小就是这样,因为怕,所以我压根不会想要去触碰感情,当时严沁萱在上一段感情的时候,花费自己全部心力去对那个渣男好,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觉得我自己绝对做不到这样,我怕被辜负、被玩弄,”她不断地说着,不管他是不是能听懂,“所以我从没有完完全全相信过任何人。”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总是躲在自己的屏障后,习惯用冰冷和理智去面对一切。
“最开始时因为联邦的交易接近你,我就一直在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对你动感情,我知道要是我动了心,我就真的完了,你不是普通的男人,你和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我知道只要爱上你,我这一生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了。
她说着话,没有意识到水已经被他关上了,他此时取了挂在栏杆上的毛巾,将她整个人裹住,打横抱着她、走出了淋浴室。
“我懂。”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他将空调更调高几度,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都明白。”
你所说的一切,关于你自己的、关于我们的,我都明白。
她动了动嘴唇,眼眶里渐渐浮上一层薄沙,轻声、像是求证一般地问他,“柯轻滕,无论是你、还是我,以后我们都会对我们的孩子很好的,对吗?”
我们一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像我小时候那样缺失父母的温暖和关爱,一度不敢付出自己的真心、害怕受伤、用冷漠包裹自己的心的,对吗?
“对。”他几乎是立即就回答她,以斩钉截铁的态度,“他一定很快就会到来,然后在我们对他的保护和关爱下,一生顺遂无忧。”
“相信我。”
千言万语,最终都凝聚在这三个字里,他抵着她的额头,郑重地告诉她。
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值得你全心全意的信任,今后一生你的平安和幸福,我们孩子的平安成长,我都会竭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好你和他,再也不让你承受任何的痛苦。
她在眼眶里忍了很久的眼泪,此刻终于在他的面前掉落下来。
这个骄傲的男人,已经在她面前卸下了他所有的盔甲,以最最柔软的真心面对她。
那么,那些曾经所有因为爱而做的全盘算计和布局,她都原谅。
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她没有理由不再全心信任他,也没有理由再独自去面对痛苦。
从今往后,一切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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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严沁萱和陈渊衫夫妇就来了医院。
郑庭和郑饮正在病房门口守着,两兄妹这几天都休息调养得很好,渐渐走出了当时被设圈套带上印度洋游轮的阴影,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远远见到他们,郑饮就很开心地朝他们摆手打招呼。
“陈先生和严小姐先等一会,”郑庭的枪伤也快伤愈,等他们走近后,温雅地朝他们笑了笑,“柯先生和尹小姐还没有醒。”
“好的,没关系。”严沁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我们在这里等。”
可听了郑庭的几句话,陈渊衫的头脑却早已先走了一步,他思考了一会,问郑氏兄妹,“他们昨晚是一起睡在病房里?”
“嗯!”郑饮高兴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柯先生没有睡沙发了,刚刚我进去看过,是抱着碧玠姐睡在床上的,两个人都睡得很好。”
陈渊衫和严沁萱听罢,彼此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眼里都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