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在他怀里痛哭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安慰着她,最后目送着她进入了暴风雨里,最后拖着一身伤口归航。
她归还后,就轮到了他的启航,徒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转圈,跪着爬着,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向他前进的道路,无声地朝他呼喊着等等她,结果他还是没有听见,直到他终于回头,终于拉住了她的手,一切好不容易被粘合回原样的时候,更大的暴雨来了。
“能不能不要总是问我这种白痴问题!”一旦想起这段记忆就开始烦躁的尤拉诺维奇说。
“死别扭。”孩子气起起来的缪苗杀伤力十足,“你才是,能不能不要这种时候都那么不坦率,你不是自己说过吗?这次很危险,我们可能会死哦?”
她说得很轻巧,就像在讨论明天是阴天还是晴天,而不是在谈论一个生死攸关的沉重话题。
第一次被她直接噎回来的尤拉诺维奇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缪苗,愈发觉得女人相处久了果然都会变成一种不可理喻的生物,就连她也不例外,脑子里不知道成天都在想什么鬼东西。
尤拉诺维奇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制住了她的各种小动作,他的眼神相当专注,郑重其事地道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担保的承诺:“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
现在的他反而自信满满地说出与之前完全相反的话了,仿佛先前自暴自弃准备送死要她滚蛋的人不是他。
讲道理,按照她对他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是故意在气她?都闹过了那么多次,还以为这种低级招数能够管用,他这些年来的脑子也真是越长越过去了。
这样一想的缪苗不禁噗嗤地笑出了声,在对方愈加发黑的脸色下收敛了一些,勉强稳住了声音:“为什么那么肯定?”
他的手掌抚摸着缪苗的腹部,难以启齿:“因为……这个。”
死别扭总是不把话说全,好像坦白什么事情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缪苗微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危险期那件事情……”缪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心虚地说,“是骗你的。”
就算再怎么气急上脑,这种事情她也是不敢乱来的。而且这家伙是有多脑子简单,一发必中的可能性哪有那么高,居然那么轻易就开始将自己代入了一个迷之新身份里。
尤拉诺维奇额角青筋暴起。
纵然是缪苗,在尤拉诺维奇完全炸毛的情况下也不禁有些弱气,更何况先前强推又以那么破廉耻的事情威逼利诱的人就是她自己。
“我现在,稍微有一点点害怕。”缪苗试图转移重点,于是干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也不是那么害怕。”意外的,纵然理由不同,现在的她似乎能够理解薇拉当时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了。
缪苗仰起头,在他嘴角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因为有你在。”
光有心意,什么东西也守护不了,她知道的,但是她只剩下它了。
他们都是这样的,带着最初对未来的憧憬拔锚启航,结果因为太过天真,太过单纯,每个人都领会到了丧失和别离带来的绝望,被真实伤害得面目全非,就连自己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最眷恋的,最怀念的,最初的那段时光,比扶桑的那场未完的烟花还要短暂,然而她相信那不是转瞬即逝的花火。好比流水无法在指尖停驻,时光也是一样,但是只要源头尚未干涸,那么川流将会永不止歇。
枝吐新绿的早春之晨,烟花纷飞的别离之夏,寒露降临的终焉之秋……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一起度过了,现在只要挨过最后的极冬之夜,就能再度迎接最初的,新叶的季节。
再大的暴雨,如果是牵着他的手一起前进的话,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
只要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缪苗无声地用目光传达着自己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