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片崔巍的东山,陈剑臣竟有一霎那的失神,莫名地想起进入苏州之时所见到的,那条巨大的青蛇。
他心中早有几分肯定,那条大蛇定然开了灵窍,成为蛇妖——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种种迹象,都在印证着庆云道长的这一句话。
是这个世界本来如此呢?或是近年的风起云涌,魑魅魍魉尽出?
陈剑臣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及自己所在乎的人要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他就需要有计划地开始做事,未雨绸缪。
其中做事的核心,当为谋取力量。
力量是一个广泛的概念,权力为其一;超能力同样为其一。
陈剑臣身怀《三立真章》,在凝练正气的途径上已渐入佳境;剩下的,就是对于权力的筹谋了,考八股,中举,当为最合适的路径。
不知不觉间,对于八股的态度,他已经从最开始的厌恶,避而远之,而转变到揣摩研究,模仿而作了。
这意味着陈剑臣终于慢慢融入了天统王朝的体制里面,开始“入乡随俗”。
所不同的,只是他本心不变,不动摇,融进入的目的不是同化,而是为了改革。而改革,最佳的路径无疑是从内部开始的。
马车辚辚,很快就穿过柳树林,来到庄园的大门口处。下车的下车,下桥的下桥,陈剑臣抬头一看,见到庄园正门檐下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光线荧荧地照耀在横匾之上,两个金漆大字——胡庄!
这个庄名有点怪异,皇甫员外肯定姓“皇甫”,为何取个“胡庄”,倒容易让人误会庄主姓胡呢。
庄门两边,还铭刻着一副对联:山巅见曰月;心中识春秋。
这对子简单而意蕴深长,字体也飘逸有神,当出自名家之手。
而庄门外面,台阶两侧,则各安放着一尊石狮子。狮子雕刻得活灵活现,蹲在地上,鬃毛张扬,不怒自威。
朱门大户,这皇甫员外果然出身富豪,不是寻常人家。
此时皇甫员外笑道:“今晚留仙和鲁姑娘光临寒舍,真是令蓬荜生辉呀。”带着他们入庄,到宽大的主厅里奉茶。
陈剑臣环视四周,见厅堂里摆设的家具都是用珍贵的黄梨木所制造的,随便一张拿出去卖,没有百贯根本拿不下来;而墙壁之上,多悬挂笔墨字画,每一幅都装裱得非常精美,陈剑臣为此道中人,自是明白这些字画价值不菲。
咦……忽地他的目光定住了,面露古怪之色,落在其中一幅工笔之上。
陈剑臣的表现,一下子落在皇甫员外眼里,他顺眼一看,差点蹦跳起来,冲过去,大叫道:“小菊,这幅丹青子所画的《百鸟朝凰图》,为何那凤凰头却变成了个母鸡头!”
小菊是站在一边侍候的侍女,闻言立刻慌张回答:“禀庄主,那凤凰头是被小姐剜掉了,说不好看,转而画了个鸡头补上去……”
皇甫员外痛心疾首地一跺脚:“家门不幸呀!阿福阿寿,你们赶紧把墙上所有的字画都收下来,搬到我房间里放好。”
很快,两名仆从就忙活起来了。
“小女顽劣,叫留仙和鲁姑娘见笑了。”
陈剑臣忍住笑,道:“员外不必生气,这个,不正是你三番几次要请小生来的原因吗?”
旁边的鲁惜约显然也是忍俊不禁,连忙端起一杯茶来喝,借此掩饰——如果笑出声来,那就是对主人不敬了。虽然皇甫员外不会介意,但为客之道,自该遵守,不可失礼。
皇甫员外又对侍女道:“小菊,你去请小姐出来,就说老爷我又替她请了一位业师,叫她快点出来见礼。”
那小菊好奇地瞥了陈剑臣一眼,心想:这先生还真是年轻,胡子都没有蓄呢,就他这样,能管教得了小姐?嗯,肯定是贪图老爷的重金才要来应聘的,简直不知死活,等见识到小姐的手段后,那不得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了……对于前八位小姐的业师的下场,小菊可是亲眼目睹了的,来之前个个气态端庄,态度俨然,自信满满。但待不了两三天,立刻就面色煞白地连酬金都不敢收就慌慌张张告辞。离庄之时,这些先生们的形象狼狈不堪,不是衣服褴褛,就是鼻青脸肿,不少人胡须都被烧个精光了的,简直就是斯文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