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大开杀戒,杀的都是天将,若是论罪,便是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到底没有动手,因为不知道帮谁。但那时,天后忽然又从天而降,与我说,通钺,这狐妖的下场已成定局,但你,却还待定论。若你这样看着,便是从犯,下场只怕惨过你父母百倍;可若是诸了这妖孽,便是大功一件,封赏绝不会少。末了还加了一句,只怕你妹妹闻音也不愿见你走了父母的老路不是?
“我不愿伤害她,可更不愿让闻音失望。从前神族瞧不上我们兄妹俩,我便咬牙发誓,总有一日,我要成为让他们不敢轻视的存在。我还没做到,可是也快了,我不想让自己数百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所以后来……她死了,死在我手上,一枪穿心,当场毙命。我收枪便走,也不知她最后将那绿玉牌怎样了。”
在外人眼里,司法天神通钺在还是忠义显圣郎君之时便是冷心冷面的,见人不爱多言语,如今却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却是例数自己的罪证。
李绾华已吓得久久不能回神。元阙与玄咫各自背过身去,不胜唏嘘的模样。
织萝又是一向不甚喜欢通钺的,因为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会如此衷心拥护天帝天后那些可笑的旨意。但如今却又动了恻隐之心——会不会都是逼不得已呢?既然选了站在天帝天后身边,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族,许多事便没了可以商榷回环的余地。
但只有胡氏,一直端端正正坐在原地,神色淡淡的。
直到通钺说完,她才微微扬了扬唇角,缓声道:“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活动终于完成,张嘴吐出一缕魂烟……
明儿恢复日三,就这么愉快滴决定了!
第85章 扫尾
司法天神在神界的地位, 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绝对算得上是十分超然的。他手下也养着一帮小神将替他处理一些琐事。原本送一个鬼魂去森罗殿的事, 只消一纸书信发回神界便可办妥,但通钺竟有亲自走一趟的打算。
“司法天神, 请留步啊。”织萝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通钺自李绾华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便是魂不守舍的, 织萝叫他, 神色也很是不耐烦。
织萝莞尔一笑,将另一块绿玉牌绕在指尖甩啊甩, “您的东西忘了。”
通钺深吸一口气, 有些无奈地摇头, 伸手便去拿。
织萝却一把攥住玉牌, 往怀里一收,笑道:“方才找胡娘子要这玉牌, 司法天生可是讲了好大一通故事才拿到手的。怎么到了小女子这儿……竟是伸手就要?”
“你待如何?”通钺眉头紧锁, 一见就是一副快要压制不住脾气的模样。
玄咫有些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织萝往后挡了挡。元阙也抬眼打量着通钺, 看他究竟会不会爆发。
但织萝却一点也不紧张,只是笑嘻嘻地往前走了一步,一手环胸一手托腮,“不待如何, 只是有几个问题, 想请司法天神解惑而已。”
“你不是仅凭只言片语便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么?如今什么都说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你一定要问本座的?”通钺没有发作,但语气十分不耐。
“司法天神行事, 小女子不敢胡乱揣测。”织萝轻笑,“这位胡娘子,便是当年的蘅若?”
通钺还不曾答应,而他话语间的意思也本就是不想告知,织萝却毫不顾忌地就把自己想问的话尽数问了出来,半点也没顾忌可能的后果的模样。
不过通钺也只是冷哼一声,“难道你没瞧出来?”
“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既然是天帝天后点名诛杀的妖孽,身死自然是不够的,连魂魄也该好生处置,否则便是过了忘川河饮了孟婆汤,也总有触及旧事的时候,对不对?”织萝依旧笑意盈盈,“只是蘅若被司法天神亲手刺死,便是司法天神不过问,也总该有人处置魂魄的,就这么好端端地又送去轮回了?好生大方啊。”
通钺脸色越发不好,“是我偷偷送到阎罗殿的。”
织萝却笑,“不对吧,不是说司法天神自请雷刑,足足挨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很长一段时日都伤重难行,难道这么长时日,都任她随意飘荡不成?”
“难道本座手下没个可以托付的人了?”
元阙见通钺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发作的意思,才开口问道:“那您……怎的还让她做了狐族啊?不怕重蹈覆辙?”
通钺望了他一眼,眼底恨意涌动,“我……本是让底下人好生保护她的魂魄,待我出关之后亲自去阎罗那里走一遭,千叮万嘱将她送入人道,谁知……竟还是去了妖道。”
“哦,那阎罗也真是办事不力了,连得罪司法天神都不怕。”元阙轻轻点头,面上神色浅浅,也不只是什么情绪。
织萝却道:“阎罗怕什么,司法天神偷偷藏下本该严加处置的魂魄求他送入轮回,他即便办得再杂,司法天神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追究,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说起来,倒是司法天神白白欠他一个人情。”
玄咫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插了句嘴,“阿弥陀佛。”
通钺的剑眉高高竖起,飞扬入鬓,语气也冷得仿佛三九严霜,“问完了吧,问完就把玉牌还我。”
“慢来,司法天神莫要这样心急嘛。”总是被通钺冷着脸降罚,织萝想报复想了很久,难得有了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还有何事!”绝不是错觉,而是通钺的语气间真的带上了杀意,仿佛织萝再问一句不应当的,他就真的会拔枪将她刺死当场。
织萝却一点不将的反应放在眼里,笑问:“那么宫里的皇帝……该不会是司法天神私生的吧?这鼻子眼睛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姑娘慎言,莫要妄生口舌业!”玄咫一直在边上看得胆战心惊,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毕竟织萝句句都往通钺的死穴上戳,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忍到哪一句。
咦你这臭和尚,就你会讲话是吧?元阙气得牙痒。
于是元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织萝与通钺之间,以一个大无畏的姿态张开双臂,将下巴一扬,“姑娘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你开心最重要。若是司法天神真的不爱听了要暴起伤人……我就替你拦下来!要伤害姑娘,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只是姑娘啊……日后每年的除夕与清明,还望您能给我上柱香烧点钱,今生我真的很穷了,我真的不想做个鬼也这么穷啊!”
上下嘴皮一碰便扯了这么长一串有的没的,仿佛真事似的,玄咫目瞪口呆,织萝忍俊不禁。
“……”通钺的脸色更黑了,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是忍了回去。
元阙便又道:“司法天神,你做都做出来了,承认一句没什么的。那可是蘅若姑娘唯一的遗物,还要不要了?”
威胁人一套一套的,究竟是跟谁学的?通钺恨恨地道:“是我做的傀儡。因我对不起蘅若,将她的魂魄送入轮回之后,我想偿自己罪业的万一,便做了个傀儡送去阎罗殿,嘱托阎罗将他送到蘅若身边去。”
这一世的胡氏仍是狐妖,修成人形少说也需得一二百年的光阴,而皇帝至今才四十多岁……就算投胎有先后,但阎罗再怎么疏忽也不至差了这么多年才想着要把傀儡也放进去吧?
看起来,是通钺过了一大阵才想起将傀儡送过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啧,这愧疚,来得还真是一点都不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