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着眼前的几个陌生人,叶青柳瞪大双眼,险些喊了出来。
“姑娘莫慌。”织萝对她淡淡一笑,“方才姑娘被妖邪附体,令堂便请我们几人来捉妖,现在没事了。”
叶青柳非但没被安抚到,反而更惊慌,“有妖?什么妖?我们家怎么会有妖?你们……骗人的吧!我家没钱,你们出去!”
“只是道行不够的小妖,已经收伏了。”织萝掌心一翻,变出个透明的水晶瓶,瓶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摇晃,以示自己所言非虚,“师兄正在四处查看,倘若还有妖物也一并捉了,免得姑娘依旧家宅不宁。”
只是素日不爱撒谎,不过真是要说起来,一套一套比元阙还溜。正在一旁查看的玄咫闻言不由得眉心一皱。
叶青柳慢慢冷静下来,却冷着一张脸道:“这是我家祖屋,世世代代住了多少年,从不曾听说过闹什么妖鬼。怎的今日一有道士登门就闹妖?”
“原本我们师兄妹几人是在街上游走的,若不是令堂相邀,我们也不会上门,至于令堂为何相邀,叶姑娘可以问她。为何会有妖邪作祟……就要看姑娘近日里见了什么人了。”织萝语速平缓,语气也很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总有种摄人心魄的意味。
“见了什么人……”叶青柳忽地杏眼一蹬,“不,不可能!他绝不是……”
织萝欺身上前,不容置否地道:“绝不是妖吗?对,给宫里供花木的人,若是妖,连宫城都进不了,即便勉强进去也早该被发现了,花先生当然不是妖。但你见到的……真的是花先生么?”
玄咫闻言,微微侧目。
元阙是并不知道关于花家这些事情的,只是有些疑惑,指着织萝,用口型问玄咫——她会读心术吗?
见元阙与他说话,玄咫当即转过脸去,半点不想答理。
织萝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动静,只是对叶青柳步步紧逼,“花先生在皇都的风评的确不好,可他要钱有钱,要身份大小也有点,出入的都是什么地方?来往的都是什么人?姑娘又是什么身份?他怎么会与你倾心相恋?你怎么就信了他的海誓山盟?”
“你住口!桥哥是真的喜欢我的!他不在乎我是什么身份,他只是喜欢我这个人……”叶青柳状似崩溃,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要说服织萝,又仿佛是要说服自己。
织萝直起身子,负手在后,慢慢展开五指,似乎是要把方才抹掉的记忆从指缝中丢弃。她微微眯了眼,淡声道:“花先生家有美眷,虽说不甚恩爱,但温婉贤淑。你说花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弃自己的娇妻于不顾,大半夜里冒着犯夜被抓与败坏风俗的险,来你这儿?”
叶青柳不说话,元阙听出了些门道,连忙接道:“姑娘啊,那可不是什么翩翩公子,那是化了人形的妖,夜深人静上门来,借着恩爱的名义,是要加害你啊!”
哎,这种时候,小骗子倒是比这法力高强的和尚好使。
“你们说的……倒是没错,但只一点,说我比不上那韩氏,我不信。她也只不过是命好罢了!”叶青柳咬牙切齿地道。
“她如何命好?”织萝有些费解,花夫人的名头有这么重要吗?
果然,叶青柳道:“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竟然能嫁给桥哥!本来上天都瞧不上她能享这泼天的福,就要收她归天的。偏偏她自己命硬,竟咬着牙又熬过来了。要不是看在她实在是命好,桥哥早就休了她了!”
花桥又不傻,家里放这个手艺超群的夫人会随便休了?只是她方才那句……
“什么叫要收她归天?”
叶青柳也没注意到织萝的语气变化,冷嗤一声,“道长知道恁多事,竟没听过这个?三年前,那韩氏……患了重病,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花家连后事都备好了,谁知她又挺了过来,原本都病得奄奄一息了,第二天一早竟然就能下地了……”
织萝直直地等着她,促声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骗你们做什么?”
第16章 伏妖
“姑娘,姑娘!一气花掉这么多钱,最后那些酬劳怎么还让那个猥琐的道士一个人拿走了呢?”织萝在前面走得飞快,聆悦在后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难得连镜看懂了一回眼色,连忙拉了她一把,“织萝姑娘在想事情,还是别吵她了。”
玄咫原本落在几人后头,闻言便加快了步子,紧着追了几步,走到织萝身边,低声问道:“织萝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织萝如同才回过神一般,将还来不及换过来的拂尘一甩,问道:“大师方才发现了什么?”
一见二人好好说上话,聆悦连忙撇下连镜,凑上去听。连镜无奈,也只好跟了上去。
玄咫倒是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过白日里走在街上,又不需要跟谁动手,他眉心仍旧是一点朱砂痣,袈‖裟雪白,亦不曾拿禅杖,只是拨弄着一串念珠,“屋子里的确有妖气,与当夜逃脱的女妖一样。只是那屋里,还有另一种妖气。”
织萝微微挑了眉,“另一种妖气是那只蝶妖的?”
“不错。”玄咫淡淡地说着,“姑娘有什么发现么?”
织萝的嘴角慢慢勾起,“若我没想错,便猜到了一半。只是这另一半……还需得查证。”
“一半是什么?”聆悦好奇地插嘴。
“大师在捉拿蝶妖的当日,韩氏来过我们千结坊,然后聆悦在店里捡到一只香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香囊,里头装了一枚镇魂珠。今日叶青柳说,韩氏在三年前大病一场,在濒死之际,却又忽然活过来了。”织萝每说一点便掰开一根手指,然后竖着三指,肃然道:“所以我猜,在韩氏病笃之际,遇到一只妖灵,与她有了交易,条件多半是同意让那妖灵附体。大家以为呢?”
玄咫先是一愣,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小僧不曾见过花夫人,不敢妄下断言,不过若真如姑娘所说,倒是八|九不离十。”
“那姑娘的意思是……现在的韩氏,其实是只妖?”连镜问道。
“我可没说过这话。”织萝睨了他一眼,反而问聆悦,“还记不记得昨夜我们在花府里头,确切地说是韩氏的房间看见了什么?”
聆悦当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但脸色却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最后忍不住低喝一声,“要死了!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什么?”
连镜还傻乎乎地凑上来问:“看见什么了?”
含羞带怨地瞥了连镜一眼,手臂一横,似是要打过去,聆悦几乎当街恼羞成怒。
“没什么,妖精打架而已。”织萝淡淡地说着,“只是我发现……在床|上的韩小怜,和平日里的,不太一样。”
玄咫双目紧闭,眉头皱起,下颌线绷得死紧,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凑近去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织萝不由得莞尔,好心提醒:“大师,你念错了。”
双眼闭得更紧,玄咫飞快地念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唯有连镜面色如常,还特别认真地问了一句:“怎么不一样呢?”
织萝在心里默默对连镜说了句节哀,面上却笑嘻嘻的,“韩小怜素日是端庄得体落落大方的,但晚上……真是格外妖媚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