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镜倒是大大方方地任她拿,还解释道:“一支钗,用来送人的。姑娘想看随意便是,别碰坏了就好。”
盒子打开,柔和的珠光溢出,织萝也忍不住惊艳了一瞬。荣宝斋的东西果然做得好,一支造型如此简洁的珠钗,但因用料和做工而显得十分华美。这东西别说是一般的女孩子,便是织萝也有些动心。
“送人?连镜公子准备送给谁?”
“给聆……待我找到那位姑娘,我就送给她。”连镜笑得有些腼腆。
织萝笑容一僵,“公子知道那位姑娘喜欢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掌柜说是送给姑娘的东西,如果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送发钗是准没错的。”连镜自信满满地说着,“将钗子分作两股,一人持一半……”
“你知道送发钗是什么意思吗?”织萝扶额,“还想玩‘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这套!”
“对对对就是这句。”连镜十分欣喜,“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织萝其实很想将连镜就这样丢在街上然后扬长而去的,但想了想被她以莫名的理由扣在店里的三只,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知道这几句什么意思吗?这是《长恨歌》里的句子,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你要是这都不知道……就简单告诉你,这个故事挺惨的,是唐明皇明明海誓山盟最后却因为自己活命而杀了杨贵妃的故事。所以啊,你对姑娘念这样的诗,是逼着人家打你?”
“那……我不念了还不行?”
“人家男女之间分钗是赠别用的,你要是一见面就送上半支钗……”咦,那画面真的很美,简直不敢想象。
连镜却很是不服气,“可掌柜的却告诉我,最近老有人去他那里买发钗送给女子呢,都是男女一块去的,听说那些女子可高兴了。”
那……只能说要么人家是真的要分别,要么是因为真爱啊!
“织萝姑娘你看,那位大哥刚才和我一起买的发钗呢,你看那个姑娘,收得多开心!”连镜眼神一亮,伸手往前一指。
这条街是邻水的,街口有一座桥,桥边还有一棵大柳树,而那柳树下便站着两个人,看着都是青年男女。那女子背对这边站着,不过看身形便知是窈窕佳人;那男子就面向他们二人,生得还算英俊,但面色有些发白,一定要说……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这男子生得有些面熟,织萝仔细一想才想起,两年前皇都赏花会,她倒是跟这男子有过一面之缘,这可不就是她刚刚造访过的花家的主人花桥么?
分明家里有个这么好的夫人,却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勾搭其他女子,难怪家丁都会说他的不是。
“织萝姑娘,你看我没说错吧?”偏偏连镜还执著地道。
“快,回荣宝斋去,打听个事情!”织萝转身就要走。
“什么事情呀?姑娘你不问我,怎么知道在下没问过?”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织萝只好满足他的心愿,随口问道:“这位……先生是常去那里买发钗吗?还总是带着姑娘去的?”
没想到连镜认真地道:“掌柜说了,花先生是常客,几乎隔两日就去。”
“隔两日就去?”织萝有些惊讶,“在出事前就去?”
“是啊,听说那位花先生在没成亲之前就常去买些女子的饰品,不过从前还不曾带人上门去,倒也不知道送给谁的。只是近段时日起,才总是带着女子登门去的,据说每次带的姑娘都不是同一人。”
就在自己家门口,还敢公然领着其他女子出入,这位花先生真是……让织萝控制不住动手的冲动。
“有句话还是要问。他几时开始这样的……”
连镜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为难道:“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不好这么打听吧?何况我们又不是官府之人,掌柜只怕也不会说啊。”
看不出来,到关键时候,这位鸳鸯族的殿下也不傻的。
织萝细细一想,一双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半晌后才拂开连镜的手,“公子说得有理。”
但连镜又开始不怕死地问:“姑娘为何想问这些?莫不是……早就瞧上那花桥先生却不敢开口,然后……恼羞成怒了?”
哎,果然还是没救的!
思忖片刻,织萝还是决定将自己想到的东西告诉连镜,只是有些不方便透露的,还是隐去了。“近几日总有年轻女子莫名殒命,几乎可断定是妖魔所为。而这些女子恰好又去了荣宝斋……这话到底是官府说的还是私底下流传的?有没有人看见?且花家就在荣宝斋对门,上次花夫人韩氏到我们这边来买了点东西,公子便说察觉到鬼气……”
“姑娘的意思是……”
“我只是猜测,那些姑娘到荣宝斋是确有此事,不过并不是她们孤身前往,而是和别人一块去的,而这人我怀疑是花桥。害了她们的性命,那些姑娘的冤魂不散,缠在他身边,所以花桥身上也沾染了鬼气,而韩氏与他同住一屋,自然身上也就沾染了些许。”
连镜顺着她的话想了半晌,有些惊诧,“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只是……大部分都是姑娘你自己猜的吧?怎么能做得准?荣宝斋的古物太多,许多都有器灵,虽还不能化作人性,但灵力强盛可以干扰视听,方才在下也没仔细查探,并不知道那花先生身上有什么异常的气息。”
不全是猜的。那夜来香上的铜铃,组成了个镇压的阵法,通常这么布阵的,几乎都是拿来压伏凶灵……
“还有可能,就是花桥浪荡成性,他的夫人韩氏心怀不忿,对这些女子暗下杀手,所以她身上沾染了鬼气……”
连镜摇头道:“织萝姑娘只怕是戏文话本看多了吧?这事太过离奇,在下实在不能相信。”
“呵,活得久了,什么怪事没讲过?有时候,世事却比故事更离奇。”织萝轻笑一声。
连镜想反驳,但织萝却径自走了,到底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走回去的路上,织萝一直在同连镜东拉西扯,却就是不提花家与荣宝斋的事,一直到她进了千结坊。连镜无奈,只好憋着一肚子话,回了自己店里。
织萝一进店,只觉得十分安静,不由得奇道:“怎么都不说话呢?”
前面只有聆悦一人在看店,她见了织萝,有些歉然,“潋潋与滟滟笨手笨脚,刚刚打翻了一架结子,流苏都缠到一起了,我怕影响生意,叫她们到后面去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消一挥手便处置好了,但能叫那两个活宝住嘴,织萝也乐得清静。
“姑娘今天早上走得急,方才花家的人送来盆花之时还有客人在也忘记了,上次花夫人掉了个香囊在我们这儿,还没给她还回去呢。”聆悦有些着急。
织萝满不在乎,“过三日我还去,一并给她就是了。对了,你先把香囊拿给我看一看。”
“这……拆别人的东西,不大好吧?”与连镜如出一辙的语调。
反正都和聆悦基本交代了身份,织萝也不隐瞒,“我今日在花家,在一棵花树上见到了镇压的阵法,这本就十分古怪。连镜去城南……”
“他那里做什么!”聆悦蓦然拔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