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瞧了眼,恢复的还好。
他脸上的黑皮都掉落了,除了头顶还黑乎乎的,脸和脖子肩膀等处都露出了新皮,就是身上看着还有些不忍直视。
荣锦勾着嘴角笑了笑,这是相当于直接劈焦了一层皮,掉落后重新长出新皮来了。
李麻子该庆幸他年龄不大,说是早就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其实还小着,毕竟乡下地方都结婚早。
由于他还在长,身体内的生机旺盛,所以才有这种新肤换旧皮的状况出现。
想到当初带人闯上门的反封办严科长,荣锦意味深长地呵呵一乐。
人到中年嘛,早就油腻得没啥活力了,估计那家伙只能后半辈子都是黑的。
李麻子跪拜后重新披上被单,被他娘带了回去。
李婆子将陶碗和没燃完的供香收起来,其他让两个儿媳妇收拾。
然后三人把大门一关,抱着荣锦去隔壁村赶集去了。
荣锦本以为她们是临时起意要去的,然而刚出村就遇到了同行的媳妇婆子们,路上还见到了不少其他村赶过来的人,看来是早有预谋。
这个年代买卖农产品被说成是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一旦被逮住是要坐牢的。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人们总有互相交易的需要,于是乡间的某些黑集市就悄然诞生了。
这些集市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规模小、位置隐秘,且只有周边的村民们知道,对外是从来不会说的。
李家村周围就有两三个集市点,每个开市的时间在每月的某几日固定错开。
现在她们去的是距离最近的那个,就在隔壁村的小树林里。
荣锦躺在筐里被钱春娥背着,她亲娘王月琴倒是跃跃欲试想背闺女来着,可惜根本没那个力气背起来。
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李婆子时不时从路边采下几朵野花递进筐里。
湿润的春风吹来,草木的气息浓郁,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大约半小时,一行人来到目的地,集市已经开了。热闹的人声传入耳中,和刚才田野中的清新宁静截然不同。
荣锦爬起来伸头往外看,李婆子见了笑着将她夹出来抱在怀里。
集市确实不大,但来的人可不少,在一片树林子的中心位置占了不小的地方。
摆着摊卖东西的人不光是家里有多余农产品的农民,更多的还是各种贩子们,贩盐贩醋贩酱油贩各种常用的生活必需品,还有卖酒卖菜卖粮食的。
大多东西要用钱买或者拿硬通货粮食来换也行,个别精贵的就需要花粮票布票各种票了。
农民们卖的东西一般都是以物易物,或者花钱,贩子们更想要的是粮食和票证。
乡下人手里的票是很少的,大都带了粮食过来。李婆子看中一笼小鸡仔时,钱春娥就从背筐里掏出了一小袋晒干的玉米粒。
之后一番讨价还价,李婆子用颗粒饱满的干玉米粒换来一个鸡笼和五只小鸡仔。
荣锦趴在李婆子怀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人们虽然穿着破旧身形消瘦,但精神面貌还算好,眼里都充满着光茫,而不是贫穷困顿下的麻木。
李婆子随后又去称了一兜土鸡蛋,以前攒的鸡蛋快吃完了。
她一边拿粮食付账,一边嫌弃地说家里五个小的都是馋猫子托生的,每次炖鸡蛋羹都要喝鸡蛋水,怪不得鸡蛋消耗的那么快,再不买点宝贝孙女都没得吃了。
钱春娥在一旁扯扯嘴角笑而不语,王月琴讪讪地捂了捂脸。
荣锦吱了一声,其实更想说那基本都是她吃掉的。
为了不显得太厚此薄彼,李婆子象征性地掏钱买了半根甜甘蔗,青皮的,他们这里也能种,只是大家都种能饱肚的粮食,很少有种这个的。
“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吃吧。“李婆子将甘蔗递给了二儿媳妇。
钱春娥接过后,脸上好看起来,偷偷掰了小半截和王月琴分吃了,李婆子走在前头假装没看到。
看到土棉布,钱春娥想到之前婆婆承诺的新衣裳,顿时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王月琴。
王月琴领会了她的意思后,犹豫了下扯住了李婆子的衣角。
“娘,要不咱换点土布,前些日,前些日不是说要给全家做新衣裳吗?咱先把布买了……“
王月琴小声说完,和钱春娥一起希冀地望着李婆子。
然而李婆子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准备这个时候买,而且那些土棉布硬邦邦的,买了宝贝孙女也不能用,买它干啥?
但是说出口的话肯定要算数的,李婆子言出必行,信誉有保证。
“新衣裳过年再做,到时候咱去县城里的供销社买正宗的好布。“李婆子挥手道。
钱春娥和王月琴面面相觑,感觉新衣裳飞走了。
娘哎,供销社买东西都是要票的,你就可劲儿画大饼哐我们吧。
王月琴失望地放开了手里拽的衣角,妯娌两个垂头丧气地跟了一会儿,等到被其他新鲜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才好了点。
婆媳三个把集市逛了一圈,东西没买多少,就看个新鲜眼馋,带的粮食还有多。
钱春娥怂恿着王月琴想把剩下的粮食换多点油盐酱醋等调味品,但是还没成行,那点玉米就被李婆子借给熟人买鹅苗去了。
等到日头升到头顶正中,集市还没结束,还有下半场,但李婆子等人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