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棺材铺将定好的儿童棺木送了过来, 雕有卡通图案的棺材取代儿童房里的婴儿床。
安子墨从回家开始就闷闷不乐,对新床也没有多大兴趣。
他直接进入浴室,把门从里面牢牢锁住。
安子墨排斥安想给他洗澡, 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他自己洗。虽说这样能减轻安想的工作, 却让她时刻感觉不安, 生怕儿子洗澡过程中不小心发生意外,于是只要他洗澡,安想就会等在外面, 直到他平安无事从里面出来。
“墨墨。”安想蹲在浴室门口,隔着门喊话,“你要是不想上幼儿园,我们可以不上;你如果想去, 我也不拦你, 全凭你的意愿。”
安子墨没有回答。
他用小手捧着水, 一遍一遍清洗着脸颊。
裴言下手狠,脸上和头皮掐出不少口子,索性安子墨感觉不到疼, 清洗起来也没有顾忌。
洗澡结束,他擦干身体, 换上衣服开门走出来。
听到动静,安想立马回头。
安子墨一脸阴鸷,沉默着看她一眼,迈着两条小短腿回到房间, 然后踩着小台阶爬进棺材。
安想急忙拎着药箱跟进去。
“墨墨,妈妈给你上药吧。”
安子墨翻身背对着她。
她局促着站了半晌, 掏出药水, 用医用棉签一点点往他脸上的伤口涂抹。
他没有反抗, 全程闭着眼。
[我要怎么和儿子道歉比较好。]
[就算道歉他也不会原谅我。]
[其实我不是把他故意抛弃的……]
[我是坏妈妈。]
安子墨睫毛一眨,睁开眼来。
安想不住胡思乱想,心神不宁这三个字游离在脸上。
她把药箱放好,咬咬唇,小心翼翼问:“墨墨一个人睡怕不怕?要不要妈妈陪着你。”
他错开视线。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安想踢掉鞋子,厚着脸皮爬进棺材。
安子墨眼皮一跳,如临大敌:“喂!你出去!”说着狠狠往安想的小肚子上踹了一脚,“才不要你陪我!你快出去!!”
小孩那一脚很硬,踹在身上生疼。
她皱眉闷哼,没有死心,仗着大人的身体优势强行挤到安子墨身边,把他严实紧密地箍在怀里。
“你松开!”
“讨厌鬼,走开啦!!”
安子墨誓死不从,可是任凭如何挣扎,安想就是死不松手。
他没了力气,认命地背过身,独自生着闷气。
[肚子好疼,呜呜,儿子的jiiojio好有力气。]
安想揉揉小肚子,默默在心底流泪。
“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不想和你说。”安子墨冷酷无情,“你很烦。”
“可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没什么朋友,除你外也没别人和我说话。”安想有点委屈。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十五岁时有个女孩子想和她做朋友,她满心欢喜,结果那只是他们的一个游戏。
这世界的人怎么这么坏呀。
儿子肯定也被这样戏弄过,所以才不想和其他小朋友玩。
母子两靠得很近,听到所有心声的安子墨突然放弃反抗。
好像,曾经是有人想和他玩,他也尝试交付过真心,结果……对方只是把他当成做作业的工具,最后被妈妈打一顿不说,事迹还被对方四处流传。
他成了笑柄。
“你想和我说什么。”安子墨不由自主,轻轻问她。
“我想和你说……”安想抿唇,鼓起勇气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安子墨瞳孔一震,指甲瞬间掐入到肉里。
他曾经对母亲抱有过期望,只要她说一句道歉他就会选择原谅,可是没有,他等到灵死肉灭也没有等来一句道歉。
安子墨怀着恨意离开世间,对所谓的母亲再没有一丝情感。
短暂的惊愕后,安子墨的内心又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海。
“什么意思。”
“你生下来我就把你丢到了村子里,你肯定很怪罪我。”
安子墨现在所有的抗拒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
她在一个孩子最需要爱的时候让他成为留守儿童,独自守着深山生活。
安想明明也曾体验过那样的日子,却为一己之私让他也变成曾经的自己。
“但是墨墨,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不管前面过得如何,以后总会好起来的。世界这么大,总有一天会找到真心待你的朋友,所以,墨墨可以试着走出第一步。”
安想不愿儿子变成冷漠的动物,不愿他孑然一身在这世上生活。
待她以后离开,他一个人该多可怜。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安子墨倏然睁眼。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内心觉得可笑。
这恶毒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她趁早快离开,还能落得自身清闲。
安子墨不愿再听那让人作呕的心里话,把读心术调至静音,蜷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
***
翌日清早。
安想检查儿子脸上的伤口,他的体内有一半的血族基因,愈合能力是正常人的三倍,一夜过去伤口只剩下不太明显的红痕。
安想再次给他擦上药,收拾好东西打车前往奶茶店。
安子墨在车上不住打着哈欠,这几天他和安想跑来跑去,想必也很累。
望着一脸困倦的儿子,安想思考着要不要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再奶茶店附近买一套二手房。
可是这么偏的地方估计没人要。
而且公寓那边属于城中黄金地带,就算她成功卖房,估计也买不起那边的一间厕所。
要是能拆迁就好了。
安想做了一路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