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云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就不信他没看出来!
季如绵甩了衣袖,率先出了盛乐坊大门,上了马车。
何碧云对远远站着的婢女道:“明日就要回京城了,陪我去市集买些东西。”
季如绵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轿夫道:“回别馆。”
季如绵与何碧云离开后,曲小满绕着“阿怜”转了一圈,然后凶巴巴地道:“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简单,莫名其妙跑咱们盛乐坊来,明摆着是要给我搞事。你是不是与我盛乐坊有仇?”
楼玉中道:“嬷嬷,你多虑了。我看大伙儿都很紧张,秧歌舞是为了让大伙儿放松放松罢了。”
曲小满冷嗤一声:“放松放松?那第二段舞呢,你是几个意思?”
王敏之走上前打断了曲小满,道:“别再说了,季大人选中了就好。”
“今日若不是季大人宽宏大量,她以为她有几条小命?当真以为自己舞跳得好,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王敏之,你推我干嘛?”
终于,曲小满在王敏之的推攘下,将注意力转去了另一个被选中的会戏法的童伶身上去说教。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背弃(42)
王敏之忽然问道:“方才你跳得那段舞的名字叫什么?那首曲子我好像没听过。”
楼玉中望着王敏之,浅浅笑道:“还没有取名,是前两日临时编的,曲子是以前和朋友作的旧曲,乐谱我已经给了乐师们。”
“哦,这样……”王敏之点了点头,顿了顿方道,“舞,是段好舞,曲子也是好曲,只是去了京城之后,这段舞便不能再跳了,知道吗?”
楼玉中一下子明了,微笑谢过。
王敏之憨憨地笑了笑,拎着他的鸟笼继续溜鸟。
王敏之大概就是传说中被溜鸟耽误的红歌伶人吧。
楼玉中望着他的背影,时隔十年,没有变的,似乎只有真性情的师哥王敏之。
暮色降临,盛乐坊一片灯火辉煌,与白日里的热闹有些差别,多了许多放荡颓靡的味道。
阿怜与那个会变戏法的童伶不用登台,各自在屋里收拾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去别馆候着。
阿怜坐在桌前,对着镜子,自问自答:“今日季如绵和何碧云来的时候,你去哪了?出了什么事情?”
楼玉中出现后,她便消失了,莫名陷入了昏睡。直到天黑,她才清醒过来。
楼玉中有些虚弱地道:“我也不知道,从前日开始,便觉得自己会突然很累很累,然后就睡着了。昨日睡着之后,直到你跳起秧歌,我听到鼓声才醒来。”
楼玉中说的是事实,自从进了阿怜的身体之后,他发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本
以为能随心掌控她的身体,可是很多时候,他反倒会莫名的便陷入了沉睡。他一直奇怪,阿怜明明是个凡人,何以会反控他?他也曾上过其他凡人的身体,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
阿怜更不明白了,以为是莲花令和梅花令的法力太强,令楼玉中承受不住,然而楼玉中却说与这两块玉牌无关。
芋圆不禁想起童天佑和夜幽若死的时候,阿怜坐在莲台之上从映月湖水里浮现,光芒万丈,只是师傅不让他和奎河说这事,阿怜并不知道自己乃是位修为极高的神仙,所以只有短短十年修为的水鬼楼玉中,应该是无力操控她的身体,搞不好再这样下去楼玉中会魂飞魄散。
芋圆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阿怜,楼玉中跳了一段有关佞幸的舞蹈。曲小满暴跳如雷。季如绵倒是沉得住气,当众点名让阿怜一同随行进京。最不寻常的便是何碧云,脸色煞白,差一点似要晕倒。
楼玉中胆敢这样刺激季如绵,想来是准备破釜沉舟。何碧云的反应异常,看来也是脱不了嫌疑。不过令阿怜遗憾的是,只要楼玉中一日不离开她的身体,她都没法欣赏到他出神入化的舞姿。
阿怜盯着镜子想从自己的眼神之中看到楼玉中在想什么,然而楼玉中给她的回答却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怜也没再问,静静地躺回床上。明日去京城,她无论如何,在到京城之前,也
要从季如绵和何碧云的口中套出话来。
***
翌日一早,武昌城的父母官朱大人以及当地的达官贵人,包括杨广德,浩浩荡荡的一众人为季如绵夫妇送行。
从这排场看来,可见这季如绵受宠的程度当真不一般呐。
阿怜没想到杨广德会来,庆幸媚姬姑娘没有一同前来。在坐上马车之前,她全程将芋圆抱着挡着脸。芋圆十分配合地用爪子盖住了她的口鼻,尽量只露出她的两只眼。
车队缓缓前行,那些达官贵人将他们一路送到渡口,直到他们登上回京城的船,目送他们离开。
接连两日,阿怜一直窝在船舱最底层的下人房里,门锁处还栓了把铁锁,没有季如绵的命令,她不得外出去船上其他地方。一日三餐,饭菜自会有人给送来。说白了,她一上船,便被季如绵软禁了,然而另一名同行的童伶并没有与她关在一起。她一直在寻思着该如何能单独见着季如绵或是何碧云。
阿怜虽然没有行动自由,但是芋圆有啊,他想去哪便可以去哪。芋圆已经恢复了点点法力,只是维持不了多久罢了,但帮着阿怜探听消息却是绰绰有余。
头一天夜里,芋圆便给阿怜带来了消息,季如绵和何碧云并不睡在同一个船舱的房间里,两人的房间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是隔着最远的距离。在阿怜看来,这夫妻两人可是老有意思了,在人前装的那么恩爱,
原来私下里这么互相嫌弃啊。
芋圆还探到何碧云因为晕船,这两日精神不是很好。
阿怜一听,正是时候寻个机会先去会会何碧云,从何碧云那日的反应看来,应该就是那个突破口。
直到第三日的夜里,在芋圆的帮助下,阿怜终于打开船舱房间的门,偷偷溜了出去。
芋圆略施法术,将夜里守卫的仆人迷晕,喵喵地催促着阿怜,“快点!我目前的法术四分之一香的时间都维持不了。”
阿怜暗暗召唤楼玉中,然而楼玉中又消失了。哎,这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她又不知他心里倒底有什么结,只能像前两次一样,硬着头皮自己先上了。
阿怜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一路跟着芋圆,终于摸着了何碧云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
何碧云端坐在临窗的桌旁,还没有睡下。屋内点着凝神香,她的一只手半撑着额头,双眸紧闭着,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看上去不是太舒服。
窗外月色朦胧,船行过河水拍打着船底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