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小厮不免惊讶。这姑娘当真不是来应征打杂帮手的,倒是想做伶人?偶尔伶馆在缺人的时候,会收留一些面容娇好身段不错,又懂一些音律的散妓。可是他怎么看,也看不出眼前的姑娘有这方面的资质。虽然姿色中上,但是没有过硬的技艺,别说入他们馆主的眼,怕是连他们盛乐坊教习嬷嬷的眼都入不了。

楼玉中从腰间取下钱袋,从中取了一些碎银,放在那小厮的手中,道:“小哥,只需去通报一声便可,至于我能不能留下,那便是我的事。”

小厮掂了掂手中的碎银,瞧她底气十足,犹豫三分

,便道:“你先等着。我去禀报一声。”说完,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阿怜忍不住出声质疑楼玉中:“你不会是为了要接近那个季如绵,想进这里当伶人吧?”

楼玉中淡淡地道:“我本就是个舞伶。”

阿怜立即道:“我不赞成。”

“之前说好的,只要我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便不作干涉。眼下又岂能出尔反尔?”楼玉中瞪着属于阿怜的美目,望着盛乐坊的楼阁一脸忧伤,“或是,你嫌弃我曾是个身份卑贱的舞伶么?”

不知是否因为共用一个身体的原因,阿怜深深感受到来自楼玉中灵魂深处的悲凉,自责一番,才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在没有遇到玄遥之前,我是个人人避之的乞丐。”

玄遥从暮色中走出来,立在“她”的跟前,冷冷地道:“她并非瞧不起你曾是个舞伶。她若是嫌弃你,就不会好心的要帮你。只是你自始自终都没有说明你究竟有什么心愿未了。你口口声声说是被人推落水中致死,但就至眼下看来,似乎你并不想知道谁是害死你的凶手。”

尔安应该告诉过楼玉中,以他玄遥的能耐,或许一盏茶的功夫都不需要,便可以知道谁是害死楼玉中的凶手,然而楼玉中从上了阿怜的身之后,并不急于知道这件事,偏要将事情弄得很复杂,甚至想去当一名伶人,或者他根本早就知道谁是害死他的凶手。

楼玉中的双手垂在腰身两侧,死死地紧捏着裙摆,上好的面料揪起了一道道褶皱。他望着一眼便看穿他的玄遥,沉默不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背弃(17)

玄遥又道:“你即便是能顺利进入这里,也只能做一个身份最下等的散伶,入不了官籍,能否见着季如绵还不一定。你若想见季如绵,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楼玉中摇了摇头,道:“你们不会明白的。”

玄遥道:“若是你决心已定,便按你想做的去做。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和阿怜曾与季如绵有过一面之缘,季如绵有求于我,也知晓阿怜是我夫人,假如你有幸能见到季如绵,他追问起来,你该要如何解释?”

楼玉中又是一阵沉默。

阿怜幽幽地道:“不行的话,那就给我换张脸吧……”

楼玉中有些微愕,抬眸看了一眼玄遥,道:“烦请圣仙将阿怜姑娘的脸换成我原来的那张脸。”

玄遥眉心微蹙,道:“楼玉中,你可真的想好了?”

楼玉中坚定地道:“劳烦圣仙了。”

“无须换相貎,只要你想清楚了便好。”玄遥衣袖轻轻一挥,“除了见过阿怜的季如绵能瞧见你本来的相貎,其他人见着你,就如同方才的小厮看见的阿怜一样。”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玄遥便道:“去吧。”

“多谢圣仙。”楼玉中双手作揖,拜谢玄遥。

先前前去禀报的小厮走出来,道:“这位姑娘,请随我来。”

楼玉中转身,随其进入门内。

奎河投为凡人之后,这天眼是时开时不开,以致阿怜被楼玉中附了身,竟没能第一时间看出来。待

到看清了楼玉中原本的相貎,便和芋圆感叹,这楼玉中根本就是男生女相啊,就算他附的不是阿怜的身体,他若扮成女子,寻常人也恐难辨别出他的性别。

奎河走上前,不解地问玄遥:“师傅,你就这么放心阿怜进去当一名散……散伶么?”谁都这知道,这散伶如同青楼女子,甚至有些时候连她们都还不如。

虽说伶馆是官府设立培养伶人的地方,但是很多时候与青楼并无异样。不止文人学士喜欢从伶人们身上找寻灵感,达官贵人们也喜欢找他们寻乐。尤其是那些相貎出众、身姿卓越的伶人,更易被恋酒贪色的达官贵人相中。往往这些达官贵人籍口欣赏伶人表演才艺,却对他们做那些上青楼找鸨姐儿做的龌龊事情,甚至直接养一两个伶人在府上供自己狎玩享乐那也是常有的事,等到新鲜劲头儿过了,这伶人就如同货品一样随手赠与他人,毫无自由可言。说白了也就是官府养的一群官妓。

所以说,纵然伶人有着追求伎艺最高境界的傲骨,却也难逃地位卑贱的命运。

进了这道门,阿怜若是遇上什么意图不轨恋酒贪色的达官贵人该如何是好?

夜色降临,透过门中,玄遥看向灯笼高悬红光一片的庭院,道:“如今的楼玉中可不是十年前的楼玉中,随尔安虽然只修行了短短十年,但救人无数,就凭那一点点道行,凡人想要伤害他却并没那么容易了。我反倒是担心他,若是控制不住内心集聚的怨气,伤了凡人。”

奎河更加不解,问道:“我也是不明白,这楼玉中究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竟然比知道谁是害死他的凶手还要重要呢?”

芋圆嘤嘤嘤地道:“我看他啊,就是想借着阿怜的凡身,去会一会自己的老情人。说不准他就是因为不甘心被老情人抛弃才投得河自杀而亡。”

奎河道:“有道理。就算那季如绵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娶一个男子回家啊。”

芋圆道:“可不是呗。话说,这十年前死去的老情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季如绵会不会被吓死么?”

玄遥眈了一眼芋圆,鄙夷道:“你们青丘一族怎么会让你选择行冠礼?我看及笄更适合你。”

芋圆摊了摊两只爪子,道:“因为比起男人,我更喜欢女人。我们青丘向来民风大胆奔放,可不像你们天界那么虚伪,追求什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爱人是男是女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最重要的是两人是否相爱。”

玄遥这一回没有嘲讽,反倒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倒是挺敢说的。”

奎河道:“师傅,我们要跟进去看一看么?

玄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于是衣袖轻挥,将奎河变成了一个相貎清秀的书童模样,芋圆则变成了一只通身皮毛雪白发亮的漂亮猫儿,而他也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中年商贾模样。

芋圆抗议:“为何我要从一只尊贵的九尾狐变成一只猫儿?为何就不能把我变成一个人?”

“你戏很多!想变人,就自己想办法。”玄遥白了他一眼,双手相背,如同那些凡人商贾权贵一般,慢走进盛乐坊的大门。

芋圆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爪子,心有不甘,原地不停地旋转着身子,试图变回自己原本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楼玉中随着那位小厮进入盛乐坊,沿着蜿蜒的小径,走向女部所在的丽伶阁。十年未曾踏入这里,亭台楼阁,树木山石,竟与记忆中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随着他的目光,阿怜也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四处悬着红色灯笼,不远处传来丝竹声乐,时而夹杂着男女调笑的声音,仿佛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花楼。

“没错,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倡馆,这里的女伶就是妓女,男优就是男倡。只不过这里的优伶不必像花楼里的姑娘们一样,拼命地在烟花柳巷间去招揽生意。”楼玉中听到阿怜的心声,自嘲的语气中透着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