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点了点头,说:“正面与刘表冲突,毕竟不好。”
“正是。”信使笑道,“大将军还说,长沙太守已逝,前事便一笔勾销了,当年文台公讨董功绩赫赫,自不可忘,大将军还是愿意善待文台公遗部的。”
“很好。”周瑜说。
周瑜认得这人,是袁术府上的一员,平日欺男霸女,在寿春横行无忌,犯过几场命案,孙策便道:“待我去通传,大人稍等。”
周瑜与孙策出来,孙策说:“我跟着他走吧。”
周瑜想了想,问:“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半真半假。”孙策说,“路上想必要设计杀我,杀了我后,再接应黄盖程普等人,他杀不了我,到时候我抽身而退就成。”
周瑜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跟着他走。”
孙策想了想,没作声,只是看着周瑜的双眼。
“杀了他。”周瑜说,“不要给任何人留退路,我去办,一刻钟后,你把将军们全部叫到这里来。”
孙策深吸一口气,握着拳,不住发抖,周瑜已抽出剑,转身进了帐内。
一众将领进来时,信使被周瑜一剑格毙,倚在案前,脖颈处鲜血淌得到处都是。周瑜坐在一旁,自顾自地擦拭手中赤军剑。
“我替已故孙将军亲手格杀此人。”周瑜严肃地朝一众将领道,“此人满口胡言,对长沙太守出言不逊,横加羞辱,信在此处,请将军们传看。”
没有人指责周瑜,只有黄盖怒哼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人都杀了,还要怎的?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想投奔袁术也不行了。
“现在剩下一个办法。”孙策说,“降刘表。”
“孙策,”程普说,“你觉得,生性胆小怯懦、狡诈阴险的刘表,会受一个杀父仇人的降?”
“未必要真降。”周瑜说,“咱们把信使的人头送去,程将军、黄将军再派出咱们这边的密使,就说军中有变,已经绑了孙策,将我二人献予刘表,全军投诚,这样呢?”
投降黄祖是不可能了,但孙坚没有正面与刘表拼杀过,双方未有过节,刘表说不定会受降。
“然后呢?”黄盖看着周瑜,问。
“然后半路脱逃。”周瑜说,“我都安排好了,舒县会派出船只与水军前来接应,咱们顺着江走。”
“能行?”孙策问。
周瑜说:“不行也得行,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放松刘表的警惕,令他麻痹大意,一受降,沿途南下,必定会过公安,在公安的码头等船只,再逆江北上,一路进襄阳。”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周瑜说。
“船只何时能到?”朱治问。
“不清楚。”周瑜说,“信已经送出去了。”
“你能有多少船?”黄盖冷哼一声道,“够载走所有的人?”
周瑜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信使的尸首,片刻后,小兵进来,将尸体拖出去扔了,将领们便也散了,各自回去商量对策。
几个打杂的打了水,在帐篷内冲洗地面,孙策在套一把弓的弓弦,周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军报。
飞羽已经送出信去了,接下来,就要看鲁肃那边如何。周瑜从未陷入过这样的境地,一举一动,自己的命运,甚至连孙策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幸而是鲁肃,也只能是鲁肃。
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世间仿佛陷入一片晦暗的迷茫之中,第三天,飞羽终于回来了。
“马上派人给刘表送信。”孙策出来,吩咐道,“一切按照商量好的行动。”
这边与信使交接之时,那边周瑜再次放飞白隼,黄盖与一众将军把孙策五花大绑地捆上,周瑜说:“将我也捆上吧。”
孙策说:“我一个人够了。”
周瑜说:“你还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加我一个左军政参军,显得更可信。”
黄盖与程普等人商量后,便将周瑜也捆了起来,黄盖说:“周瑜,全军的性命,便托付在你手里了。”
“没问题。”周瑜一边束手就缚,一边朝他们解释道,“鲁子敬乃是舒县世袭大户鲁家长子,打小便与我是竹马之交,此人必不负我。”
孙策说:“再抽我几鞭,各位将军,公瑾的鞭可免了。”
“你!”黄盖颇有点下不去手。周瑜朝孙策笑笑,说:“你就是个爱找抽的。”
“我乐意。”孙策说。
周瑜便接过鞭子,朝孙策身上不痛不痒地抽了几下,孙策说:“你蚊子叮吗?再来!”
黄盖看得哭笑不得,让周瑜将脚也束住了,捆起来,拿着鞭子,狠狠抽了孙策三鞭。孙策登时闷哼一声,外衣被抽破,肌肤皮开肉绽,周瑜看得不住心疼起来。
“信使到了。”朱治进来说。
黄盖便提着五花大绑的孙策与周瑜,让他们靠在一起,周瑜道:“黄将军。”
黄盖回头看了一眼,周瑜又叮嘱道:“权宜行事。”
黄盖点了点头,帐外被派了重兵把守,孙策一身破破烂烂,脸上带着污泥迹,和周瑜倚在一起,嘿嘿笑了笑。周瑜眉头深锁,靠过去检视孙策身上的伤痕,孙策低声道:“不碍事,待会儿演得像一点。”
“我在想,成功脱离此处,回去后要怎么办。”周瑜说,“先回舒县?”
孙策问:“你说呢?”
周瑜也拿不定主意,孙策说:“待得大家成功脱身,我多半也没法打仗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周瑜看着孙策的双眼,孙策苦笑,周瑜知道孙策一而再、再而三遇挫,已生倦意。然而这事一时间也无法说动他,只得暂时不提。
片刻后,帐篷揭开,孙策便怒吼道:“反贼!”
程普带着一人进来,怒气冲冲地踹在孙策脸上,周瑜大惊失色道:“伯符!”
孙策被踹得鼻血横流,朱治带着信使,在一侧保护,信使笑着说:“各位将军,这可是大功一件。”
黄盖冷哼一声,信使又问:“什么时候抓起来的?”
“三天前,”程普朝信使解释道,“这小兔崽子不安分,本想割下他人头,献给刘大人,奈何袁大将军那边,交代不过去……”
“好!”信使说,“很好!”
周瑜沉着脸,满面怒色注视着信使,黄盖又怒道:“你看什么!”
黄盖上前打了周瑜两巴掌,周瑜被打得嘴角溢血,别过头去。信使一身皮甲,拿着马鞭,挑起孙策的下巴要看,却被孙策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当即大怒。
程普与朱治上前,朝着二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揍得孙策在一侧作呕,周瑜关心情切,双眼通红。信使又交代了几句,让好好看着他们,便出去与黄盖写信,商量投诚事宜。
“你没事吧?”周瑜问,“伯符?”
孙策说:“这几下打得真狠……”
孙策不住咳嗽,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嘴被打破了,周瑜便侧过身去,以肩膀为他擦拭脸。孙策把嘴艰难地在周瑜肩上蹭了蹭,继而靠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