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鉷皱眉喝道:“去瞧瞧谁在笑。”
两名随从举着火把过去,片刻后回来道:“好像是个疯了的犯人。”
王鉷喝道:“打到他闭嘴。”
两名随从应了,转身到了那牢房处打开牢门,不一会惨叫呼喊之声顿起,片刻之后停歇了下来。
两名随从回禀道:“那人被打晕了。”
王鉷缓缓点头,回头看着牢房里的三兄弟。
杨慎矜悠悠的醒转过来,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厉声叫道:“为什么不让我见陛下,我要见陛下伸冤,我要见相国……我是冤枉的。”
“杨慎矜……别闹了,怎么闹也是没用的,圣旨已经下了,上路吧。”杨钊冷冷道。
“你……就是你,一定是你陷害的我,你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懦夫,有本事跟我杨慎矜真刀真枪的来,暗地里耍阴谋陷害,算什么本事?”杨慎矜隔着栅栏指着杨钊的鼻子破口大骂。
杨钊冷声道:“杨慎矜,你有多光明磊落么?韦坚皇甫惟明怎么死的?你没有份?北海的案子里,柳绩有没有诬陷他人?李适之是怎么死的?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谁不知道谁的勾当,乌鸦站在灰堆里,谁也别说谁白。这些案子当中你若是没有颠倒黑白没有用手段诬陷别人,才有资格指谪我。”
杨慎矜大吼道:“你血口喷人,这些事情杨某都是堂堂正正的办案,堂堂正正的……”
杨钊打断他道:“省省吧,你堂堂正正,天下便没有堂堂正正的人了。看看你面前三个人,王源是跟着你去北海办了案子的,你敢在他面前说你堂堂正正?还有这一位,你的表侄儿王中丞,你当着他的面敢说你堂堂正正?都是知根知底的,谁有今天谁就认命,谁就自认倒霉。干什么这么不甘心?”
杨慎矜这时才看见王鉷也在场,忙叫道:“表侄,王鉷,王中丞,快救救我,去告诉相国,我是被栽赃陷害的,去告诉陛下,有人害我,快去啊。”
王鉷缓缓走上前来,端详着杨慎矜扭曲的面孔静静道:“我的表叔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神仙也难救你了。而且,就算能救你,你表侄我也不会去帮忙的,你明白么?”
“为什么?为什么?谁提携的你?谁举荐你入了御史台?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没错,是表叔你提携了我,但是……你提携我了,我便要一辈子被你打压么?你自以为是我长辈,自以为对我有恩,平日里对我呼来唤去不放在眼里,背地里……背地里还说我的坏话。我就那么点小秘密,你全部都散布出去了,毫不顾忌我的感受。我早就受不了你了,真的受不了你了。”
杨慎矜怒道:“你……你就为了这些便不救我么?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将来你也会和我一个下场,这个杨钊能放过你么?我之后便是你,你个糊涂蛋,你个蠢货。”
“住口,不许再骂我,这一辈子我在不想听到你骂我。而且我告诉你,杨度支郎非但不会对付我,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今后也是很好的盟友。你死了,你的刑部尚书的位置是我的,不久后御史大夫的位置也是我的,你放心吧,我会活得好好的,比以前更好。”
杨慎矜大惊,指着王鉷张大嘴巴道:“原来……原来你们已经……”
王鉷冷笑连声不语。
杨钊叹了口气道:“我平生最怕见到骨肉相残的场面,我很难过。不过杨慎矜,我还有个更让你难过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王源忽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轻声道:“罢了,别说了。”
杨钊摇头道:“干什么不说?让他死个明白,否则他的冤魂岂非缠着我们不放。”
王源微微摇头,杨钊和王鉷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时候还要折磨杨慎矜显得有些不人道,但自己也没法子制止他们,只能眼看着这一幕在眼前上演。倒不是自己多么高尚,只是对方已经必死,这般折磨显得有些变态了。
“杨慎矜,你知道那谶书是怎么回事么?呵呵,当然不是你府里的东西。也许你确实和史敬忠搞了些什么勾当,但再蠢也不会留下把柄。为了弄倒你,我可谓费尽心思,幸好我和你这位表侄达成了交易。知道么,正是你这位表侄王中丞将那封谶书带进你的府里的,然后让人发现了它。呵呵,连李相国都没想到这一手。我知道李相国之前定然让你回家自己清理清理,但他却不知道,无论怎样清理,这份谶书注定会在你府里出现,而你注定有今日的下场。”
杨慎矜目眦尽裂,嘶吼叫道:“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这群天打雷劈的畜生。杨钊你不得好死,王鉷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鉷皱眉埋怨道:“你干嘛要告诉他这些?”
杨钊道:“怎么?你还想当好人么?让他做个明白鬼。”
王鉷不满的瞪视他一眼道:“办事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杨钊点头,微微摆了摆手,几名随从打开牢门冲进去,两人一个抓住杨家兄弟三人,一人从红丝托盘上抓起一壶酒来,抓着他们的头发轮流尽数灌了下去。
毒酒入腹,片刻后发生效力,杨家三兄弟很快便身体痉挛,眼耳鼻口中黑血开始流出来,情状极为痛苦。杨慎矜拼尽气力冲向三人,却被栅栏阻拦。他睁大流血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这三人,三人均觉脊背发冷,同时退了一步。
杨慎矜又勉力伸手指着他们,却终于手臂举起半截身子已然轰然倒地,唯有半举起的手臂僵硬的立在半空之中。
第280章 国忠
杨慎矜死后,在左丞相职务的人选上基本上已无悬念,李林甫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杨慎矜的死给了他巨大的打击,而且朝中反对自己的势力在杨慎矜死后也有所抬头,这也给了李林甫一个提醒。
在这样的时候,老练如李林甫当然不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此时应该顺应形势看清形势,不但不该反对杨钊任左相,反倒要表态支持才是正确的应对之道。而且,李林甫对杨钊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人的能力是不足以当左相的,当个度支郎和侍御史自然可以左右逢源不露怯,但如果当上左相的话,反倒容易出现破绽被自己抓住。也不用因一时的得失而沮丧,只静等杨钊犯错误便是,这种错误是一定能抓到的。
五月十九日,杨慎矜死后的第四日,玄宗上了他本月的第三次早朝。
早朝上,数十名官员联名推荐杨钊接任李适之的左相之位,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局面。而众人预测中的李林甫会提出另外左相人选的情景也并没有发生。相反,在玄宗征求李林甫意见的时候,李林甫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但话意中竟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大意是陛下便好,无论是谁任左相,自己一定支持他云云。
李林甫的态度如此,更是让一些观望的人立刻加入支持的行列之中,玄宗本来也没有什么异议,所以顺理成章当殿宣旨任命杨钊为左相并按照惯例左相兼领兵部尚书的职位。杨钊终于在来到长安三年之后一步登天,成为了大唐王朝手握重权的人物之一。
早朝上,玄宗的一番话其实还算客观:“朕准杨钊接任左相,但其实朕心里认为杨钊之才恐难胜任此职。但朕宁愿用杨钊为左相,也比之有些才能之人担任此职要放心的许多。近月来,朝中屡出大案,朕所倚重看重的那几位大臣哪一个不是才智能力卓绝之人,但偏偏是他们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所以朕认为,才智不足尚可弥补,对朝廷无忠诚之心才是最大的隐患。朕用杨钊为相,不是用杨钊的才智,而是用其忠心,只这一个理由,朕便可放心的将左相的职位交给他了。”
群臣深以为然,本来杨钊任左相其实并不能服众,才智和资历是肯定不够的,再加上有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大前提,很多人嘴上支持,但心中却极为不屑。但玄宗这番话说出来,便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巴,以忠心耿耿为名义,可掩盖一切缺点。
杨钊不是傻子,玄宗既然当众夸赞自己忠心,这个标榜自己的机会焉能放过。
“臣叩谢陛下隆恩,臣才智不足,但一颗忠国之心却不逊任何人。臣为了谨记陛下教诲,想请陛下能给臣赐名,今后陛下或他人每呼臣之名都在提醒臣记得今日陛下之言。”
“你的名字挺好啊,何须赐名?”玄宗微笑道。
“陛下,臣之名中的‘钊’字太过锋利,左金右刀,俱为利器,臣之前行事也过于激进,怕是这名字惹得祸。臣既被委为左相,今后当稳重平和不能偏激,故而这名字中的钊字应该改一改,请陛下赐名。”
玄宗微微点头道:“这么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为相者该端正平和不可偏激激进,你有此觉悟也是难得。罢了,朕便为你改个名字吧,嗯……朕给你赐名国忠,希望让你时时记得为国尽忠才是人臣之道,不要忘了朕用你为相的本意。”
杨钊喜不自禁,连连磕头谢恩。
王源站在殿上,目睹这一切发生在眼前,心中有一种缥缈难言之感。杨钊就在自己的眼前摇身一变变成了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杨国忠,当真不可思议。说起来,这当中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这更是让人有时空迷失之感。
数日后,杨钊连出动作,举荐王鉷任刑部尚书,举荐户部侍郎章仇兼琼接任裴宽的户部尚书之职均获得玄宗恩准。举荐章仇兼琼倒还是可以理解的,但举荐王鉷之举让很多人大跌眼镜,轮到谁也轮不到这王鉷,只能理解为杨钊毕竟顾忌李林甫的权势,在权力分配上也不敢一家独大。但此举在李林甫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种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