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香冷与夏侯赦并肩,挡去了左侧的刀剑,却未躲过右侧的冷箭,鲜妍的面容,瞬间枯萎;
谢不臣冷漠杀伐,率昆吾集阵迎击,将极域鬼修迫至绝境,在漫天的惨嚎声中抬手,屠戮一空;
郑邀骋剑而池,却未能救下远处弟子的性命,眼睁睁看着万道鬼气钻进那年轻的躯壳,将一切撕碎……
大地疮痍,烈风裹血!
废墟缝隙里随处可见的天时草,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生与死,尽付于此战!
多少张面容里藏着惨烈的血泪?多少具躯壳在肆虐的战火里倒塌?
半世修行,一朝湮灭!
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什么?
这一瞬间,她竟觉得神念里万般的灼痛,更甚于这周遭无尽岩浆烈焰的烧灼!
那是来自她心的灼痛!
因为不认同!
人可以欺骗世间万物,甚至欺骗自己去做一切违背于本心之事,可唯一不能欺骗的,是这一颗本心!
不该!
这一场战争,根本就不应该开始,更不应该继续!
不值得!
为了这所谓的轮回,为了那虚幻的梦境……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误!
她的恐惧,从不是来自于不知,而是来自于知——
知道己心,不同于他心!
对这世人都习以为常的轮回,她满心漠然;对旁人寄以厚望的来世,她不屑一顾!
秦广王那一声质问,并无任何迷惑之道术,只是再真实不过地,击中了她隐秘而尚未为人道的本心!
也触发了她的恐惧。
所恐惧者,无非清楚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活在世间,却不与这世间人同。
可这一路行来,谁与我凄风苦雨,谁引我侠骨柔肠,谁共我并肩为战?
正是这世间凡人。
有仇有爱,或敌或友。
他们披肝沥胆,以命相荐,所为者,不过恢复轮回……
她若否认轮回,便是否认这天下同道共同的念想,便是击溃他们赖以相信之道,让所有他们以为有意义、价值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最苦处,不是如今受困不出;
最痛处,不是此刻烈火焚身;
最难处,不是眼下生死危局;
最苦最痛最难处,不过是情与理,难两全!不过是那生于寂静、撞破心魂的一句——
你,可有举世为敌的勇气?
“滴答”一声轻响,在脑海中回荡出此问的刹那,燃灯盏内那一滴心火,便似发出了幽幽一声叹息,竟坠入了见愁那一缕即将熄灭的神念!
分明是火,落却如泉。
她那一缕神念陡然壮大起来,膨胀起来,在这熔岩的深处,与这星辰之心一同旋转!
天地间,忽然溢满怆然之气……
谁说,你是孤独一人?
我心同你心;
我心同你心……
是寂耶在言,天地间不需神明,不需有我;
是顽石在喊,星辰在天,我亦当在!
于是一瞬间,迷障冲破!
在这元始星辰之心,在这盘古率人族迁徙的起点,在这天地间第一缕光出现的地方,在这空间与时间诞生的原点,她终于听见那不可违逆的、来自本心的声音……
我心出于宇宙,与宇宙同在。
纵此心为异心,亦分属人心。
顽石之心,我尚能感;神明之心,我亦能解;何我之心,世不能容?
一切,不过因为此心尚未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