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臣并未想要解释,只是缓缓地往前迈出了一步,让死亡更接近了她一步。
还未金丹之时,他便已经可以御空,如今能初步运用“界”之力,掌握一定区域内的空间之力,甚至将之冻结,以制衡对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谢不臣不觉得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
“滴答。”
无锋的剑尖之上,鲜血一滴,点在莲台之上。
谢不臣继续迈步行去,只淡淡道:“终究还是我杀你证道。”
只是跟第一次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见愁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如何死而复生,只知道她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像是一个已经被斩断的念头,又重新冒了出来一样。
有这样一个“念头”在,“道”便有了那无法掩盖的一丝裂缝。
能杀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甚至可以说,第二次要更为简单。
谢不臣感觉不到曾经有过的犹豫,曾经有过的挣扎,只有那种非做不可的冷静和冷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深爱着眼前这女子。
她曾让他怦然心动,直到如今也依旧让他心动。
可也仅此而已了。
心怀爱意,却依旧要杀!
任何一步,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他不喜欢退路。
“啪嗒。”
又是一步。
见愁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掉了。
谢不臣利用了“界”之力,造成了类似于“言出法随”的效果,让整个以她为中心的空间都为之塌陷,身处于空间之中的她自然难以幸免。
就像是被人用巨斧一段一段,将身体斩断一样,手不是自己的了,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有些艰难地看着那一道朝着自己接近的身影,恍惚之间竟然觉得这沾血的影子,是从人间孤岛那茫茫远山烟雨之中走来。
撑着那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撑开了那一片朦胧的雨幕……
于是,久已遗忘的那一个疑问,忽然又浮上了心头。
见愁忽然就笑了一声,接着听见了自己晦涩得不像自己得声音:“你杀我为证道,可我要死了,却还不知你所证何道……谢不臣,到底叫我做个明白鬼吧……”
“……”
明白鬼。
谢不臣迈开的脚步,停了这么一下。
他距离见愁,还有七步,仅有七步。
周遭的浪已平,漫天红莲破碎。
风雨消去,隐界之中,安静得不可思议,他能听见她因为疼痛而倒吸凉气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己身上的鲜血不断滴落的声音。
他该仗剑而起,重新一剑刺入她胸膛,从此将心魔的根源斩断,也将这所有的不定之因斩断。
可偏偏……
就这么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竟然心软了。
尽管,是这样讽刺的眼神,是这样无所谓的眼神。
他依旧为这情与爱所困,依旧不曾真正挣脱,可她却已经彻彻底底地飞离了这痛苦的边界,不再困于这最世俗的感情。
证道……
证的是什么道呢?
谢不臣似乎站在九重天阙之上,持着人皇剑站立,眉目里藏着一股高旷深渊之意,叫人难以度测。
他呢喃了一声,似乎是在询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重复见愁徳问题。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对着她轻轻道了一句:“至高至孤,人皇道。”
他证的,乃是这天下最孤独的道!
那一瞬间,一种极端复杂的感觉,忽然全数汇聚起来,堆积到了他的身上。
有的年轻,有的苍老;
有的圣明,有的昏庸;
有的风光,有的颓唐……
像是经历过千百种人生的垂垂老者,又像是依旧对明日满怀希望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