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九见得,只叹道:“合则聚不合则散,你们若肯另起门户便是,我与嫣娘也无二话”,两人不欢而散。
李盛气呼呼回去,寻得张四月牙诉苦。张四听得,呐呐无言,月牙却拧起眉头道:“我俩如今也攒得银钱,商队又赚,何不脱离开来?”
张四叹道:“王东家恁个丰厚条件,何人肯离开?若我是打杂伙计,也是跟定了的”,又道:“那小九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王东家如此割肉,竟不心痛,真个奇怪”。
王月牙冷笑道:“那狐狸素爱妆个观音,谁知这次又犯了甚昏”,又向李盛问道:“竟是别无他法?本都是我家银钱,如今白分五分之四出去,真个刀子剜肉。咱们商队恁得熟练,再向外招人,何愁做不起来?”
李盛摇头道:“若是外人晓得她家待遇,谁肯上咱家来?除非割肉比她还狠,才招得来人”,又气道:“真个失策,若是她不出此法,你与张四倒能新起门户,伙计管事也是老人,赚得定比她多,如今一来,人心全归了她去”。
那王月牙越听越气,却被张四拦住,劝道:“罢,罢,我张四算是服了。论心计手段,与王东家比肩不得,横竖还能领出五分之一股银,也倒稳住人心。咱们还是顺着她,依旧领红利罢”。
王月牙见张四缩手不干,虽心中不忿,自家却也无甚妙法。那李盛怏怏而返,回家再受王姑母一番气恼,闷气不提。
王嫣娘见人心聚集,便由余姚往新会州行去。原来余姚等地最近颇受战火,暴民散乱,竟是无甚生意。那等民众听得王氏新法,各个都愿加入,若不称意还不肯放行。
嫣娘等人被围困几日,不得已同意,又一路裹携,队伍越发庞大,各个以命相搏,别说强盗草莽,连那等叛军豪杰,都不敢动这批人哩。这一路行去,王氏新法名气越大,却无豪杰敢如此手笔,只眼睁睁见得王氏壮大。
王嫣娘见得如此,倒真哭笑不得。那张小九还安慰说甚么天命女主,人心所归。好在民众也倒遵循秩序,打砸抢烧被处决,也无人说其严苛,须知小民均受过残暴手段,如此扣门借粮允诺还的,真是仁善之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看官大人支持(*^__^*) 暑假有几章存货,这几天凌晨一更,白日两更,推荐晚10点一口气看。
以前也想慢慢写,每周更,但后来发现越拖,灵感越少,越发焦急论文,只能趁热打铁。
以前最快一章3小时,后来要5小时,到了暑假周末更,竟要7小时,甚至一天浑噩,看到周末实验室里工作的同学,越发羞愧。
每周转到半文言模式很耗时,不如趁模式还在,将文更完。
☆、第112章 韩凤落玉梧
话说那王氏逐渐壮大, 引得豪杰警觉,又有仁善之名, 倒真有人来投奔。
这几批人原也是旧识,那名唤张玉梧的女豪商, 便是原先张皇商家的五女, 先前红遍临《梧榴泣血》的唱本,便是讲她与巨富韩游之事。
那《梧榴泣血》里,寒凤泣血, 梧榴枯骨, 真个大哀之局,而在现实里, 张玉榴夭亡, 张玉梧与韩游, 倒真修成正果。
原来张玉梧当日姐妹相残,只得孤身离临安, 又在余姚等地换得假名,用亡母体己为底,做起生意来。
这张玉梧本是掌家千金,自会袖里乾坤, 那纤指一算,便能明得分晓,虽说太过娇艳不好男装,却遮起帘子一片,若管事回得有误, 便在玉盘里掷下一珠来,又没个偏误,众人皆心服。
等安顿几年,张玉梧便打听张韩两家之事,先是听得恁好荣华,那韩游不肯娶妻,见二房野心,只得纳妾生子。那玉梧便叹有缘无分,胞弟玉杞虽言辞恳切,说那韩游丹心一片,自家也是不肯屈就的,便停了念想。
之后北县万官人打擂台,张家被抄,胞弟张玉杞仓皇血书,说是家中零落,祖父张皇商已折在抄家当日,全家惶惶,还是韩游帮忙发丧。随后两家逃亡,张玉杞便说服韩游取道余姚,张玉梧便与韩游再次相见。
那韩游见得玉梧儿,眼眶发红,喉咙哽咽,竟是发不得一言。张玉梧瞧那韩游,胡须拉碴,眼眶深陷,先前的呆头木鹅如今恁般模样,许是张韩两家千斤重担,才得如此负弩前驱罢。
那张玉梧感念韩游痴心恩情,韩游见这思慕不得之人死而复生,两人当日说了甚话,叙了甚情,笔者不知,只是这等两情相悦,虽不在朝暮,倒能两心如旧,实是难得。许有人云韩游曾心怀不良,张玉梧心狠手辣,而这两人相知相恋,倒也是分隔不得。
这张韩两家便在余姚安顿,那张玉梧如今豪富,张家众人也无甚话说,反倒帮忙遮掩,又云新收义女张玉芜,与韩游终成眷属。
这等姻缘,笔者再次叹息,虽白乐天有云“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白乐天诗亡关盼盼,陆放翁词死唐惠仙,女子在世,殊不易也。张玉梧可循,而韩游难得。
那韩游嫡妹韩汀娘,已嫁与表兄陶二官,也是自北县万官人攀附权贵,侵占他产,从临安逃出奔往镇江宝华山。陶家主营花卉,偏如今兵荒马乱,那陶舅爷赚不得利,家业日渐萎缩,二儿因孙翰林反诗一事被撸功名,如今白身一个,越发艰辛。
如今虽开得满山宝华玉兰,却无人售买,还好韩汀娘与胞兄韩沁一心,支撑陶家,那陶二也对韩汀娘有意,陶家便允了两人婚事。谁知没过几年,镇江也闹起兵灾,满山宝华被焚,偏陶家势弱,直被叛军盯上。那陶家便弃了田土,往余姚奔来。
一路上陶家人心惶惶,陶舅爷也暗忖那韩游莫要记怪才是。好容易颠簸到余姚,见得韩游张玉梧,那韩沁耻于开口,韩汀娘也不好出面,只得陶舅爷舍下脸面讲软话。
韩沁见得,心中不悦。那陶舅爷笑道:“外甥你好嫩面皮,不知这世道哪里分得黑白,只要有利,黑也能转成白,再说你与他血脉兄弟,本是最亲近之人,就是那韩老夫人韩大官,也舍不得你流落在外的”。
韩沁搔头道:“我也甚念祖母,只是先前撕掳分明,如今再靠上去,好没志气”,陶舅爷听得,叹道:“果真书呆,连安稳保暖都顾不得,还谈甚么志气。你两个表兄也是如此脾气,可叹我家世代豪商,竟没个继承之人”。
那陶大陶二听得,忙挤上来说自家下心要学,比那韩游奸诈,比张玉杉油滑,定保得一方家业,那陶舅爷只是摇头,叹道:“若真有心,早嘴里含蜜,去那韩家言语一番。你们两个愣头,这辈子及不上韩游张玉杉了”。
陶二听得不服,道:“那韩游便罢,这张玉杉又怎个人物”,那陶舅爷道:“他虽是张家三子,却恁得伶俐,连他家大兄都要靠边,昨日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比我年轻时还滑头哩。这花卉生意便让给他张家,咱们自寻出路罢”。
那陶家二子听得,心知父亲所言有番道理,却也舍不得将生计让出。那陶舅爷便道:“听得南县王家酒楼,如今均股,多少人去投。如今沁儿身为韩家嫡子,理应回归韩家,汀娘随着我们,自去投奔罢”。
韩沁阻拦道:“舅舅莫去,莫丢我一人在韩家”,那陶舅爷道:“韩家先前许是虎穴,如今他韩游一人撑两家,独木难支,若见到自家兄弟,你又不分家产,定是欢迎的。陶家是外人,比不得他干亲张家,还是自去的好”。
那韩沁听得,只得忍羞回了韩家。韩老夫人瞧得,直抱着心肝肉儿哭,韩大官也连连感叹,还让韩游莫亏待他兄弟。韩游经历若干事样,也放下前世,与韩沁并肩起来。
那韩江韩溪见得,韩江倒罢,韩溪愤愤道:“果真人家才亲兄弟,咱们隔房的说弃就弃”。
韩江道:“那韩沁是嫡出,家业本有一份,如今他们做牛做马,咱们享得红利,虽说少些,也该心满意足了。哥哥你若心急,自去领活干便是”。
那韩溪听得,恼道:“你是谁家兄弟?怎竟不助我”,韩江道:“我只晓得身为韩家子弟,做不出吃里扒外之事”,这话触到韩溪痛脚,原是替北县万官人奔命,差点毁了韩家,那韩溪反驳不得,只气冲冲走了。
这话头传到韩游韩沁之耳,那韩游感叹道:“沁弟,我若是嫡母所生,与你同胞,该是多好。幼时见父祖疼你,心中不知多妒忌哩”。
韩沁道:“大哥莫要寒碜我,虽说家中金尊玉贵,在才干上却差你一头。先前家中遭难,也是你一人顶住,若是换我,早不知家业被败得如何。你只道嫡出命好,还不知那嫡子恁多难处哩”。
“家中娇养倒罢,到了外面,行错一丁点,都有人拿你作比。在书院更甚,那些听得我是嫡出,人人替你不平,除了李盛冯瑜,竟无人交好与我,更别说这商贾活计了”。
“大哥,你自出生便恁得伶俐,同样书本,我费力十倍也及不得你。偏我是嫡长,样样与你作比,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得。那老天恁个公平,我是嫡血,没那天资;你天纵英才,却是庶出”。
“也是我母亲去的早,家中没打压庶出,瞧那些同窗,庶出若是伶俐,要么放养,要么捧杀。忽得庶出里竟冒出个你,连先生山长都替你慨叹哩,父祖惜才,陶家宽厚,才有得你今日”。
那韩游听得弟弟翻旧账,便连声打岔:“好,好,我晓得你担心陶家,已派人看顾”,又道:“那陶二恁个愣头,竟成咱们妹婿,还不如选那张玉杉哩”。
韩沁摇头道:“那张玉杉人物奸猾,汀娘定被他降服作弄,陶表哥人物温和,两人倒也相称”,又盯着那韩游道:“大哥,我也不贪那张家家业,只想汀娘一生平安,金山银海也换不得,你不用这番试我”。
韩游听得,失笑道:“好兄弟,你这该愣时不愣,该伶时不伶,倒让哥哥我好生尴尬”,又道:“那王家酒楼倒是大气魄,又素来仁善,若陶家跟随,日后韩家有难,也能相救不是。咱们韩家虽有起色,如今局势也保不得荣华,还是多留条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