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看她蹙了眉头,扔下巾子坐到她身边:“善儿想什么?揣摩袁家的用意?含之是没有这么多心思的。”既忠且直,倒不似他的父亲,可既姓了袁,此时便不能再走得太近。
卫善摇摇头:“袁相的用意,还用揣摩不成?昰儿这样小,拴惯了的小马驹,大了也撒不开腿跑出去,袁礼贤想学熬鹰人,把这只小鹰熬出来,这鹰就听凭他的驱使。”
秦昭一怔,侧脸看她,这么看她面颊圆润,脸上稚气未脱,与夜里点着灯瞧自又不同,嘴巴一翘的神气,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卫善懂得的,正元帝也一样懂得,又怎么会眼看着儿子,当别人手里的鹰,此时不发作,那是还没到发作的时候,袁家如今看着势必大,能不能长久,还得看正元帝的寿数如何。
袁含之此时竟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卫善翻身抱住秦昭的腰:“我才想这些,就已经累得很了,二哥该多累?”说着坐起来,手指头按在他额角上:“我给二哥揉一揉。”
秦昭还想夸她的,被两只手指一搭,头又枕在她腿上,眼睛暗幽幽的看向她,张张口似有话说,卫善把耳朵凑过去,秦昭几个字便把她说得面飞红霞。
抬起头来正要捶他,见他弯着眼睛,眼底是掩不住的深情,羞赧一笑,下颔轻点,声音细细的:“夜里给你揉。”
秦昱的婚期定在八月里,六局十二司的尚宫不住出入甘露殿,卫善偶尔也进宫帮手,卫敬容多是派给她些闲事,往各殿里走动一回,再去东宫看看太子妃和小皇孙,再有两月姜碧微就要临盆,也要多加照拂,这事不能指望太子妃,还得自己时时盯着。
又把秦昱身边的宋良娣提上来,让她打理延英殿里的布置。杨宝盈要当齐王妃的旨意一下,豆蔻很是病了些日子,宋良娣心知事情隐隐不好,是自己身边的人漏了消息,却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敢说。
这事她本就做理隐秘,又还没出手料理豆蔻,秦昱竟然不知,跟着就约束宫人不许出殿,延英殿里自接了旨意,就忙起齐王大婚的事,宋良娣越发恭顺,也不再同豆蔻起争执,几件事都办得又快又好,倒让卫敬容夸了她两句。
宫里都在预备着秦昱的婚事,连中秋宴都简办了,偏是中秋这一日,东宫里的云良媛没了。
信报送到甘露殿时,卫善正在对给杨家的赐物,正元帝不曾加封官职,也没有加厚赏赐,光这两条,就足够秦昱心头不乐了。
东宫太子妃大婚的时候,正元帝赐了两座百鸟朝凤花枝落地灯,到秦昱灯还是灯,跟龙凤全无干系,礼单是比着太子那会儿,删减再添的。
腊梅一来报信,卫敬容还一怔:“并不曾听产云良媛的病症,怎么人就没了?”到底是皇孙的生母,生产之后亏了元气,一直将养也没养回来,前些日子赐下果品时还说人能起床谢恩了,怎么这会儿竟没了。
卫善搁下礼单:“姑姑劳累,还是我去看看罢。”
腊梅有些怵她,这位公主王妃的眼睛太利,抱养孩子那件事,已经同太子妃不和,怕她用云良媛的死做文章。
被卫善一眼看破,懒得理会,本来宫中有喜事,云良媛的死也不会大办,按着礼收裹了,再念两卷经,连秦显都还未落葬,棺木只怕就摆在秦显的身边,依正元帝的性子,只怕要厚赏云家的。
出了甘露殿的殿门,卫善便问道:“云良媛是怎么没的?”
腊梅喉咙一紧:“云良媛一向身子不好,前先日子看着有了起色,我们娘娘还抱着皇孙去看过她,也不知怎么,昨儿夜里人就没了。”
“不知怎么?”卫善把这四个字提出来发问,斜眼看她:“昨儿夜里就没了,怎么这会儿才报?”
云良媛身子不好,夜里睡不实,早上难醒,太子妃早就免了她请安,许她睡到中午,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腊梅又不敢说太子妃慌了神,就怕自己沾上干系,嚅嚅说不出话来。
卫善收回目光:“先看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