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反正前途都没了,索性痛快一回。
“宁王刘山好武艺,平日在家很少出门,请了无数个名师却没也没有练出一身好本事。最近好像迷上了岐黄炼丹之术,和三清观的几个道士走的很近,前阵子一下子就给三清观捐了三百贯钱,值得一提的是,朝廷号召募捐的时候宁王是唯一不曾捐款的刘氏皇族。”
不等有人插嘴,已经豁出去了的候申接着说道:“晖王刘植,才高八斗,做的一手好文章。只是从前年感染了重病,一直卧床在家。平日里走动的也多是太原府里的文人墨客,前阵子朝廷募捐,晖王捐钱三百贯。据臣下所知,晖王平日节俭,这钱都是从俸禄中节省下来的。”
“鲁王刘元,好女色,喜歌舞,整日与赵王刘专流连于青楼乐坊昼夜不归,两位王爷还喜欢游山玩水,难得是还能静下心来临湖垂钓,时常约上一帮朋友野炊,风花雪月,十分的逍遥自在。据臣下得知,朝廷募捐的时候两位王爷都捐了钱款,只是因为平日里开销甚大,倒也没有什么积蓄。”
他话才一说完,孝帝猛地站起来伸手指着候申吼道:“候申!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候申苦笑一声,从马扎上站起来缓缓的将自己的顶戴摘了,然后动作轻柔的脱了自己的官服,只穿了里面一身雪白的衣衫,跪倒在火炉旁边,候申以头触地。
“臣私自调查皇族贵胄,罪该万死,只求陛下念在臣忠心不二的份儿上,赦免了臣一家老小的死罪。臣死不足惜,但臣还有一句话要讲。鲁王,赵王顽劣不堪,且有仗势欺人之举,但以臣看来绝无谋反之意。至于宁王,已经追求了长生不老,想来也不会觊觎帝位,一个连皇族脸面都不顾及的人,身为王爷宁愿给道观捐钱三百贯,朝廷募捐却一个铜板都不愿意出,陛下可以放心,谁反,宁王都不会反。”
“而晖王,臣看不透。”
说完,候申伏倒在地顿首道:“臣话说完,求陛下赐我一死,臣从小时候胆子就不大,断然不敢自刎,白绫也不妥当,微臣恐高,还是赐臣一杯毒酒吧,以臣的胆子,说不好毒酒还要劳烦裴大人帮我倒进嘴巴里。”
临死前还敢调侃两句,也就是候申侯大人了。
刘凌笑了笑,看了看孝帝气的煞白的脸色,再看看撅着屁股伏低身子趴在地上的候申,他忽然发现原来最聪明的并不是一言不发的卢森,也不是冷眼看着候申比孝帝怒气还要大的裴浩,偏偏是跪在地上一心求死的候申大人聪明的一塌糊涂。
明哲保身的本事卢森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为候申求情的。而且那只老狐狸似乎猜透了孝帝的心思,已经气的发抖了孝帝都没有下旨把胆大妄为的候申派人拉出去砍了,卢森何必多嘴?
而裴浩这个人是孝帝的死忠,算是天子门生,就好比一条孝帝家养的獒犬,谁对主人不利他就对谁露出獠牙。就算咬不死,也要撕下来一层肉皮。而这条忠心犬显然比主人的火气还要大,现在只要孝帝哪怕给他一个眼神,裴浩就会把候申下了带到刑部好好伺候伺候。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放佛冻僵了,除了刘凌,估计着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孝帝颤抖着身子喝道。
刘凌站起来一脚踹在候申高高撅着的屁股上,身子有意无意的拦在裴浩前面,指着候申怒斥道:“滚到外面去跪着,自己想好了怎么死之后直接死去,别跪在这里让人看着恶心。”
被刘凌一脚踹的趴在地上的候申嘴角一挑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随即匍匐起来给孝帝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说了声臣罪该万死爬着出了军机处,规规矩矩的跪在雪地里。军机处值房外面钉子一般站着的八个侍卫频频侧目,眼里都是诧异。有的人叹息,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担心,有的人则感叹。
能入军机处议事的都被文武百官当做宰相看待,不管谁遇到能进军机处的大人们也得尊称一声相爷。本以为从军纪处斩了一个苏相,辞官了一个欧阳相,今天之后只怕就要多一个侯相,一个裴相,谁知道这才多大的功夫,侯相就被扒了官服跪在雪地里?
侍卫们站的笔直,身上的雪已经有半尺厚,一呼一吸之间,白气缭绕,但好歹他们还披着大氅,穿着厚厚的棉服,这侯大人可就惨了,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衣跪在雪地里,这受的是什么罪?
屋子里的孝帝气的直哆嗦,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刘凌跪下道:“陛下,这候申确胆大包天,以臣弟之见若不重处的话恐怕以后臣子们都要仿效他了。这样的臣子不要也罢,臣弟请旨将候申抄家灭门,人头悬挂在城门口示众。”
说完,刘凌等着孝帝的旨意。
卢森心里会心一笑,屁股从马扎上蹭下来跪倒在地道:“老臣附议,候申罪该万死,请陛下严惩。”
两个人跪倒如此说,倒是裴浩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了看孝帝的脸色,再看看王爷和老宰相,叹了口气,跪下,却没有说话。
孝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叹道:“罢了,你们这是逼朕做昏君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朕不蠢!裴浩,让候申滚进来见朕,真冻死了他朕还得破财随一份份子钱!”
裴浩一愣,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走啊?他忽然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军机处里的人,好像除了自己一个白痴之外都是聪明人。
“臣听见了,臣自己滚进来就好,不用劳烦裴大人。”
棉门帘卷起一个角,已经快冻成冰棍的候申蜷缩着身子滚了进来。他腿脚都冻僵了,一路匍匐着爬过来叩首道:“臣身子僵滚不动,只好爬过来了,请陛下赎罪,谢陛下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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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谋
“先把衣服穿上,别离火炉子太近,等身上暖和过来再靠过来!”
孝帝“恶狠狠”的说道。
他叹了口气笑骂道:“你们这几个混账东西,算准了朕的好脾气吧?”
刘凌俯首道:“臣不敢。”
卢森:“臣亦不敢。”
孝帝被这几个“奸佞”气乐了,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对着外面吼道:“小六子!跑到哪儿偷懒去了!朕让送过来的点心呢?!”
小六子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只是他机灵,知道陛下在气头上没敢进屋。让宫女把点心放在隔壁房间里暖着,自己冒着雪在值房外面候着。听到陛下喊他,小六子先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故意脚下一滑,扑通一下子直接摔进了值房里。
本来还余气未消的孝帝被他的狼狈样子逗的一乐,一脚踢在小六子屁股上笑骂道:“我让侯大人滚进来,又不曾让你滚进来!”
小六子红了脸,呐呐的说道:“陛下赎罪,雪大路滑,门槛上绊……绊了一下,奴才该死。”
孝帝白了他一眼道:“该摔死你!”
刘凌和卢森都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这小六子倒是个机灵人。
“点心呢?端进来让几位大人用一些,总不能让人家说朕拉着几个肱骨大臣议事却连点吃食都舍不得给,朕没那么小气!”
孝帝说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往候申脸色瞥了瞥,吓的候申立刻低下了头去。
小六子连忙应道:“已经传过来了就在隔壁屋子里暖着,奴婢这就叫人送过来。”
说完小六子站起来往外跑,“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人横着就又直接摔到了棉布帘子外面,哎呦一声传进屋子里,孝帝气的扑哧一声就笑了。趴在雪地里的小六子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陛下一笑,随即嘿嘿的乐了两声爬起来让宫女们赶紧把点心送过去。
有小六子这么一闹,孝帝的气又消了几分。见屋角跪着的候申身上的雪已经化了,顺着衣服往下淌水,地上都湿了一片。他哼了一声问卢森道:“这值房里应该有你的换洗衣服吧,找一身给他凑合换上,冻死他事小传扬出去说朕是个暴君事大!”
卢森十天倒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军机处,他起身到里间找了几件干净衣服出来,候申磕头谢恩之后蹿着就进了里间更衣,看来是真把他冻惨了,那样子让人又气又心疼。过了一会儿换完了衣服,候申的脸上也恢复了点血色。他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谢过孝帝的不杀之恩。
孝帝还没让他站起来,小六子领着宫女端上来五大碗姜糖水,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让人看了就亲切。卢森和刘凌不约而同的看了小六子一眼,对这个平时并不怎么注意的小太监开始刮目相看。
“陛下,天寒地冻的,奴婢怕陛下冻着,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一大锅姜糖水。陛下趁热喝了暖暖身子,也能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