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麟,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九殿下!”
在这个时候还能够站在泓墨身边,为泓墨奔走,眼前这名暗卫的忠诚不言自喻,正因为如此,裴元歌才愿意提点他,“他是个值得你们追随的主子!寒麟,以后你在他身边,要好好照顾九殿下!”
“四小姐这样说,卑职就放心了!卑职一定会的!”寒麟用力地点点头。
裴元歌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而充满悲痛,彷徨的脸,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想起王美人和寒铁的死,还有泓墨说的那些失踪的暗卫,想必寒麟心里也很不好受,神色穆然,颔首道:“寒麟,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你鞍前马后地操劳,奔波,辛苦你了!”
寒麟的眼圈顿时红了,随即又觉得这个样子很掉价,敛了敛神色,透出一股与年纪和性情不相符的沉毅,摇摇头,道:“我们的命都是九殿下救的,这不算什么。而且,为了九殿下,为了寒铁,就算再辛苦都无所谓,一定要让那群凶手血债血偿!”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裴四小姐,卑职差点忘了一件事,六殿下曾经找过卑职,说想要和裴四小姐您见上一面。”
“六殿下?托你?来找我?”裴元歌眉头微蹙,“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三天前,他悄悄地来冷翠宫拜祭了王婕妤,当时九殿下还是谁都不理。六殿下也没在意,出来后突然向卑职说,他有事想要告诉裴四小姐。”寒麟思索着道,“当时卑职觉得很奇怪,不懂六殿下为何会找卑职来传话,就说没有九殿下的命令,卑职不敢擅自出宫,而且,和裴四小姐也不熟,男女有别,不敢随意带话。”
“六殿下怎么说?”裴元歌追问道。
“六殿下说,他只是遇到一些事情,说告诉给裴四小姐您或许有用,并没有恶意。卑职不敢应答,就坚持说如果六殿下有要紧事,可以自己去裴府。六殿下苦笑了下,就没再说话。”寒麟继续道,“不过,六殿下在宫里向来没有什么地位,又没有差事,卑职想,他想要出宫,只怕不太容易。”
六殿下要见她?会是为了什么事?裴元歌思索着。
对于这位六殿下,除了赵婕妤之死时的匆匆一面外,裴元歌后来也曾经见过。
那时候她为了避嫌,表示自己无心刺探太后和叶氏的情报,每次太后找借口让她回避时,她就离开萱晖宫,到御花园随意游览散步,倒是曾经偶遇过宇泓瀚两次,有时候也会闲聊几句。
或许是因为常年不受宠,加上身体虚弱,这位六殿下倒是和其余几位皇子性情都不相同,言谈举止都十分温和,有时候甚至会有些局促。经过赵婕妤之死的事件,身体比先前好了许多,有时候也回到上书房去读书。不过因为从小到大卧病在床,德妃早逝,母族衰败,没有人教导,无论文武功课,都落得十分厉害,上书房的太傅们又没把这位六殿下放在心上,自然不会特意照顾他的进度,因此十分吃力。
裴元歌见过他两次,两次他都在读书,常常会有困解之处,却也无人指导。
对这位六殿下,裴元歌还是抱着三分同情怜悯之心,她能够解答的地方,也会帮他解说解说。而六殿下倒也没有骄娇二气,倒没觉得因为裴元歌是女子,他是男子,而且是皇子而感到别扭,倒是抓住一切机会努力进取,听得十分认真。看着他那般模样,裴元歌有时候倒也觉得悲哀,堂堂的皇子,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生在皇室,倒真是一种悲哀。
不过,从这几次的接触之中,裴元歌倒觉得这位六殿下本性不错,这时候找她,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她帮忙。六殿下的处境本就不好,若能在这时候竭尽全力帮忙,将来说不定能够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毕竟他是皇子,而且立场比较中立。而且如今泓墨的处境不算好,多结善缘总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裴元歌稍加思索,便道:“寒麟,你现在去告诉六殿下,就说我在松泉宫里等他!”
顿了顿,道:“小心点,以防有诈!”
虽然说六殿下和柳贵妃等人没有什么牵扯,但如今柳贵妃等人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难保这位处境堪舆的六殿下不会靠过去。如今是关键时刻,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松泉宫也是一座冷宫,草木荒芜,凋零凄清,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经过。
裴元歌没等多久,便看到宇泓瀚随着寒麟匆匆赶来,一身天蓝色绣水云纹的簇新团龙袍,到衬得面色好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般看起来苍白虚弱。寒麟站在他的身后,朝着裴元歌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事情并无蹊跷,随即便站在一边,却并不退下,以防万一。
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六殿下安好!”
“裴四小姐!”宇泓墨拱了拱手,神色温和。
“六殿下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想必进来身体无恙,真是可喜可贺。”裴元歌寒暄着,并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只道,“听寒麟说,六殿下有要事要见我,不知道是什么事?”顿了顿,目视寒麟,示意他退远点,确定他听不到自己的话语,这才轻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六殿下请尽管说,我能够帮忙的就绝不推诿!”
她知道这位六殿下情形并不好,可以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处处艰难。
宇泓瀚知道她是顾忌自己的颜面,免得被寒麟听到这些话,心中感激,道:“多谢裴四小姐挂怀,不过我今日还好。这次找裴四小姐,是因为……。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裴四小姐应该知道,我最近才开始到上书房,聆听太傅教诲,只是拉下的功课实在太多,常常会遇到困惑不解之处,也无处寻人解答,好在能够到宫里的藏书楼去,只好自己去找书看,以求能够尽快跟上,因此我最近倒是常到藏书楼去。”
裴元歌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藏书楼只有皇室众人才能进去,但是因为藏书太多,分类又杂乱,找起来十分困难,所以很少有人进去。我在找书的时候,看到了一本本朝的皇室宗谱,本来只是一时好奇,随手翻阅的,结果却在里面发现一件事。我……。”宇泓瀚说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神色显得颇为犹疑。
皇室宗谱?
裴元歌心中一跳,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催促,而是等着宇泓瀚的下文。
“刚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知道后来出了冷翠宫的事情。”宇泓瀚斟酌着字句道,“虽然说当时父皇下令,禁止再谈论此事,可是,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很多,而且,也有可能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所以,这件事的详细情形其实早就在暗地里传开,我也是听到宫女太监们议论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听那些宫女太监的意思,似乎父皇怀疑九皇弟弑母。听说当时裴四小姐也在场,不知道真的是这样吗?”
连消息闭塞的六殿下都知道这件事,看起来皇帝虽然下了禁口令,但冷翠宫的事情早已经传开。
而泓墨“弑母”的嫌疑,大概也深深地覆盖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究竟是谁的手笔,裴元歌不用想都知道,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愤怒,碎玉般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过了会儿才点点头,道:“皇上的确有这种疑心!”既然宇泓瀚已经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件事,她再否认就有欺瞒的嫌疑,但很快就坚定地道,“但是,不是九殿下!”
听宇泓瀚提到皇室宗谱,裴元歌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他找她的用意,心中极为重视,所以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欺瞒。
宇泓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曾经去过冷翠宫,见过九皇弟。我也曾经亲眼看着母妃亡故,所以我知道那种感觉,看九皇弟为王婕妤守灵的模样,我觉得他是真的伤心,也相信王婕妤的死和九皇弟无关,也曾经和父皇说过,可惜我人微言轻,父皇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曾经和六殿下谈起过冷翠宫的事情吗?”裴元歌心中一震,忽然问道。
“那倒不是。”宇泓瀚摇摇头,道,“父皇待我一向寻常,哪里会跟我谈论这种事情?是我从冷翠宫回来后的第二天,我照规矩去给父皇请安,父皇突然问起来,我就照实说了,结果父皇的神色似乎突然变得很恼怒,让我退下,我就没敢再说,我想,父皇应该并不相信我的话!”
皇帝会问六殿下冷翠宫的事情,应该是心中还有怀疑,但是听六殿下这样说,又突然变得极为恼怒。
“六殿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能不能把当时您和皇上的对话完整得告诉我?”
“当然可以。”宇泓瀚点点头,坦然道,“其实也没有几句话,当时我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父皇突然说,你昨天去了冷翠宫,情形如何?我就回答说,冷翠宫很凄清,好像没有人去祭拜王婕妤,只有九皇弟独自守灵。九皇弟瘦了许多,神情给人的感觉很伤痛,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灵。然后父皇就勃然变色,将手中的朱笔仍在地上,断成两截。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父皇就让我退下了。”
六殿下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大怒呢?裴元歌思索着。
见她正在思考,宇泓瀚也不打扰。
好一会儿,裴元歌才回过神来,道,“无论如何,六殿下肯为九殿下说话,足感盛情。我代九殿下多谢六殿下了!”
“裴四小姐别这么说,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宇泓瀚忙摇头道。
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抱歉,刚才是我打断了六殿下的话,还请六殿下继续讲。六殿下知道了冷翠宫的事情,是不是觉得和之前六殿下所看到的皇室宗谱有什么关联?”
“裴四小姐果然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宇泓瀚这才想起正题,忙道,“其实,我在那本宗谱上看到的事情,和父皇有关,父皇其实并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而是嗣子!根据上面的记载,皇曾祖父共有二子,就是先皇和宁王。皇曾祖父比较喜爱先皇,想要立其为太子,但是先皇却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没有子嗣,这点对于承嗣极为不利,宁王抓住这点大肆攻击,后来,为了平息这件事,经过皇室宗族的商议,便从宗族中选取永德王府一脉的嫡次子,过继给先皇,就是父皇。之后先皇便被名正言顺地立为太子。”
皇帝竟然是嗣子?而他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