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想着,不敢闹出动静,只能站在柳贵妃营帐的方向,紧紧地盯着裴元歌,希望她再次望向柳贵妃营帐时,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果然,没多大会儿,裴元歌就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望去。
寒铁微微松了口气,用手比出“九”的意思,又做了个“十万火急”的手势,再指指裴元歌,又指了指柳贵妃营帐的方向,最后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神色十分焦虑。
果然出事了!裴元歌心里默默道,而且寒铁出现,显然事情跟宇泓墨有关!看他的手势,似乎是想让她到柳贵妃的营帐去里。而且,他这样做,显然这件事不能惊动别人……。对于宇泓墨和他的贴身暗卫寒铁,裴元歌是十分信任的,倒并没有多想,只是在思索着要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地离开。
她毕竟在太后的身边,人群最里层,想要不惊动别人地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裴元歌思索着,忽然看到旁边神色愤愤的叶问卿,忽然计上心头,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叶问卿的脚,然后像刚刚察觉到似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叶小姐,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我只是想看清楚远处的情况,看刺客有没有抓到,结果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
废后的倒台,叶氏有很多人怀疑是裴元歌算计所为,叶问卿是废后的亲侄女,之前是仗着废后在宫中横行,如今废后倒台,她的身份地位大不如前,正满心恼火,对裴元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声色。何况,她性情本就骄纵蛮横,今晚又憋了一肚子的火,哪里会因为裴元歌的道歉就罢休,当即发作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看我姑姑倒台了,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来欺负我是不是?你做出这副狐狸精的模样给谁看?”
说着,双手狠狠一推,将裴元歌推了过去。
裴元歌踉跄两步,“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弄得满身尘土,衣鬓也有些凌乱。
这副情形,早引起别人注意。看到这幅模样,太后和皇帝脸色都很难看,不等皇帝开口,太后已经厉声喝道:“叶问卿,你这是做什么?刚才说得什么话?还不给元歌丫头赔礼道歉!”心头气怒不已,废后显然是皇帝心中的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叶问卿倒好,偏要提起,还口口声声叫“姑姑”,真是榆木脑袋!
裴元歌面色痛楚,强忍着道:“太后娘娘别生气,是小女不好,不小心踩到叶小姐的脚!”
说着,忍痛起身,倒是对着叶问卿福了福身道:“叶小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女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见裴元歌息事宁人,太后心中暗赞她顾全大局,眼眸瞥到旁边的章国公,示意他将叶问卿带下去,别在这里生事,又拉了裴元歌的手,温言抚慰。
其余众人素知叶问卿蛮横骄纵,加上裴元歌跟废后的恩怨,只道寻常,都没有在意。
“太后娘娘不必如此,的确是小女先踩了叶小姐才会这样。”裴元歌神色温和,忍痛浅笑,低声道,“不过,小女现在形容狼狈,这模样实在不适合呆在太后娘娘跟前,所以,小女想暂时离开,回营帐梳洗更衣后,再来侍奉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允许。”
见她衣衫沾土,发鬓也有些蓬松,太后也觉得不好,点点头,道:“好,不过要小心!”
“小女记住了,会先等护卫们搜查完毕再进营帐,一来护卫们搜查过了,刺客就不可能藏身在那里;而来也免得更衣到一半,搜查的人过来尴尬!太后娘娘放心,小女会注意的。”裴元歌知道太后娘娘“小心”的意思,低声解释道。
得到太后赞许的点头后,她这才光明正大的脱身离开。
拐了个弯,接着营帐的遮挡,皇帝和太后已经不可能再看到裴元歌后,寒铁立刻出现,声音和神色都很焦虑地问道:“裴四小姐,属下冒昧,请问那次九殿下在您的静姝斋里,是不是曾经发烧过?”
裴元歌面色微红,随即正常,点点头,道:“怎么了?”
“那就好!谢天谢地!”寒铁知道自己猜测无误,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了地,当即就带着裴元歌朝柳贵妃的营帐方向赶过去。对这柳贵妃,他不敢说裴元歌的事情,但对着裴元歌,他却没有太多忌讳,当即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裴元歌心思剔透,听他说完就知道事情的关键,暗捏了一把冷汗。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让九殿下安静下来,好让柳贵妃想办法遮掩此事。可惜,柳贵妃和属下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作用。属下这才想起那次的事情,或许裴四小姐会有办法。”说话声中,两人已经悄悄来到柳贵妃的营帐门口,寒铁悄声道,“柳贵妃也在里面,裴四小姐万事小心!”
裴元歌会意,点点头,掀帘入内。
见裴元歌孤身前来,柳贵妃先落了一半的心事,知道至少裴元歌应该不会将事情告知太后。但眼下最重要还是宇泓墨,也顾不得心中诸多疑问,匆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往偏间,开门见山地道:“寒铁想必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别的本宫就不再多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墨儿暂时安静下来就好!裴四小姐,拜托了!”
“小女会尽力试试看!”对这位柳贵妃,裴元歌还是有相当的戒心。
一进偏间,裴元歌就看到宇泓墨与众人对峙的姿态,和他在静姝斋时一模一样,只是眼下的他似乎更加警惕,神色也更阴冷。裴元歌心中微颤,也不太有把握,不知道宇泓墨是否还能认得出她,只能试着向他靠近,边走边柔声道:“九殿下,小女是裴元歌!”
宇泓墨立刻警觉地朝着她这边望来。
“不可以!”柳贵妃和寒铁,以及偏间内的人都低声惊喊出来。他们都很清楚,这时候的宇泓墨根本就认不出任何人,他会把所有靠近他的人当做是敌人,就连柳贵妃和王美人,他也不曾留情。只不过那时候宇泓墨还小,也无法伤到两人。但现在,宇泓墨手中可是握着剑的!
如果伤了裴元歌,事情就更麻烦了!
寒铁和柳贵妃之所以对裴元歌抱有希望,是以为她有什么药,或者什么特别的手段能够让宇泓墨暂时昏迷过去,没想到她居然冒冒失失地朝着宇泓墨走过去!她又是个娇怯怯的少女,不懂武功,只怕宇泓墨一剑就能要了她的性命,因此都急忙拦阻。
然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面对裴元歌的靠近,听着她的呼喊声,宇泓墨似乎微微僵硬了下,脸上慢慢露出了竭力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很努力地想要认出眼前的人,竟然丝毫也没有挥动手中之剑,刺向来人的意思。
“九殿下,是我,我是裴元歌,你能认得出我吗?”裴元歌继续轻声喊道,慢慢地靠近过去。
终于,宇泓墨幽黑的眼眸中似乎映入了一道清丽的身影,神情微微呆滞起来。
其余暗卫想要趁机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剑,再合力制服他,却被寒铁挥手拦阻。寒铁的眼睛紧紧盯着宇泓墨,只要他稍有不对,就立刻上前护住裴元歌,哪怕以身相代也无所谓。他和寒麟,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九殿下对裴元歌的心思,如果九殿下亲手伤了裴四小姐,九殿下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元歌?”宇泓墨神情终于正常,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裴元歌点点头:“是我,元歌!”
“哐当”一声,宇泓墨手中长剑落地,浑身的警戒顿时烟消云散,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双眸慢慢合上,软弱无力地瘫倒了下来。裴元歌忙上前两步,抱住了他,使他不至于跌倒在地,转头向周围呆滞的人道:“贵妃娘娘,请取衣服和伤药过来,先替九殿下处理下伤口,再尽快将这偏间收拾好,时间不多了!”
柳贵妃长时间没出现,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说不定到时候连太后和皇帝都会过来。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惊愕,谁也没想到,裴元歌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九殿下安静下来;更加没有想到,从小就一直如此,发烧时神智失常,连柳贵妃和王美人都没办法的九殿下,居然在这时候还能认出裴四小姐,能够放下警戒,那么安心地昏倒在她怀里。在这一刻,他们甚至顾不得去想,九殿下和裴四小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被这个事实震撼着。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听裴元歌这么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柳贵妃点点头,示意众人按照裴元歌所说行事。
柳贵妃身边的人和暗卫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偏将收拾干净,同时也为宇泓墨换了衣裳,伤口敷了伤药,稍加处理。柳贵妃这才察觉到裴元歌形容有些凌乱,也不细问,只命人端水上来,又取了自己的衣裳和胭脂水粉过来。原本想让裴元歌到另一个偏间梳洗,没奈何裴元歌才刚离开没几步,宇泓墨就“腾”地直起身来,等到裴元歌过来,才又安心地昏迷过去。
这样一来,她根本无法离开宇泓墨左右,柳贵妃只能让人搬了架屏风过来,作为遮挡,又将众人都遣了出去,让裴元歌在屏风后面更衣。然后重新梳洗,梳了发髻,施了脂粉。
不大一会儿,原本剑拔弩张的偏间便收拾妥当。
柳贵妃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张德海微带嘶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裴元歌柳贵妃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眸中的凝重。眼下宇泓墨虽然安静下来,屋内也暂时收拾干净,但满屋子的血腥味却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依然能够闻到;宇泓墨这样昏迷的模样当然不能被人看到;柳贵妃为何不曾去探望皇帝,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还有,裴元歌出现在这里也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