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后娘娘准许。”萱晖宫中,裴元歌陪着太后闲话几句后,便坦然道,“实不相瞒,章御女的亲姑姑正是小女父亲的妾室,而小女的生母也是死于和赵婕妤相同的毒药,因此,小女怀疑,小女生母是被章氏所害。所以想要和母亲一道回府,将此事告知父亲,查明当年的真相,以告慰小女生母在天之灵。”
在指证皇后视,裴元歌便提起过这事,太后也略有所知,当即点头道:“好,本宫这就派人送你和裴夫人回府,顺便告诉裴尚书此事。”
这是她对裴元歌的体贴之处,怕空口无凭,裴诸城会不相信。
“多谢太后娘娘的好意,不过小女父亲只是被人蒙蔽,只要将事情原委确确实实地告诉父亲,他定然能够分辨,再说,这毕竟是裴府的家务事,也不甚光彩,所以……”裴元歌福身道,“按理说,现在宫中情形纷繁复杂,小女应该陪在太后身边,但此事牵涉到小女生母之死,小女实在挂心。”
太后点点头,体谅她的心思,当即便派人送她和舒雪玉回裴府。
原本在赵婕妤之死真相揭开之后,舒雪玉就能够回府告诉裴诸城这件事,但她却坚持等裴元歌处理完宫中的事情,跟她一道回去,因此才拖延到现在。在回府的马车上,舒雪玉靠在铺了软垫的小几上,神色复杂,眼神变幻莫测,忽喜忽悲,难以尽述。
十年了,虽然她在蒹葭院倔强着,不肯承认谋害明锦。但是,连她自己都清楚,当初事情爆发时,她都没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已经相隔十年,证据和知情人都已经烟消云散,找出真相的可能越来越渺茫,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根本就不再抱有希望,只是凭着一股气性撑着。
而现在,居然真的有契机,能够解开当年的真相……。
这反而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随着马车离裴元歌越来越近,裴元歌敏锐地察觉到舒雪玉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也越来越紧绷,想想她现在的心境,也明白舒雪玉此时的心情激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着她。虽然说现在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有赵婕妤和娘亲相同的死状,有章文苑和章芸的关系在,父亲一定会起疑心,再由母亲跟章芸对质,有她在旁边相帮,不相信这次章芸还能逃脱!
到了裴府,裴诸城早接到消息,迎了出来。
“赵婕妤被害,皇后被废,宫里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听说还牵涉到了歌儿你,为父这颗心实在是七上八下,好在前些天下朝时,有个小太监悄悄告诉我,说你们都没事,这才放心了些。不过,还是看到你们安安稳稳地回来,我才真的能松口气!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婕妤是宫嫔,她被毒害,又怎么会牵连到你身上?难道说太后……”回到府内,落座饮茶后,裴诸城迫不及待地问道,满脸的关切和担忧。
皇后被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但具体细节却十分含糊,这才更让裴诸城担心。
听到有小太监给裴诸城报信,原本心思烦乱的舒雪玉突然一顿,不知为何,心头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报信的小太监,不会是九殿下的人吧……。
裴元歌一怔,这才意识到,经过这件事后,父亲必定对她屡屡入宫的缘由起了疑心,母亲在宫中住过些许时日,所了解到的事情必然不会瞒着父亲,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跟父亲说清楚她的立场和谋划,不然以父亲的个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能够把裴元舞的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来拦阻她,免得裴府被她牵连,落得章府那般凄惨的下场。
“父亲,具体的细节,稍候女儿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但现在,女儿有另一件事要跟您说。”
闻言,旁边的舒雪玉立刻紧张起来,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裴诸城不解,但见两人神色凝重,不由得也跟着有些紧张。舒雪玉倒也罢了,歌儿素来沉静稳重,少有露出这样的神态,难道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歌儿别担心,有什么事尽管告诉父亲,不管什么事,父亲都会为你做主的!”他误以为元歌遇到了什么麻烦。
“父亲,您还记得我娘吗?”裴元歌沉声道。
完全没想到歌儿会提起明锦,裴诸城心中蓦然抽痛,垂下眼眸,沉静了片刻,才慢慢地抬眼,声音微带嘶哑,勉强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提起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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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滴滴,有点卡文,主要是在整理思路,所以今天的更新少了点~明天虐章芸~o(n_n)o~
152章 明锦之死,真相
“父亲应该听说,遇害的赵婕妤是被章御女所害,或许也知道赵婕妤是中毒而死。”裴元歌沉声道,眼眸中一片冰冷漆黑,“可是,父亲大概不知道,赵婕妤死后容色不变,肤白唇红,甚至艳丽更胜生前,除了没有脉搏和呼吸外,简直宛如沉睡,和普通中毒而死的人症状犹如天壤之别。”
容色不变?艳丽更胜生前?
裴诸城神情渐渐僵硬起来,眸光猛地一闪,吃惊地看着裴元歌:“你说什么?”
“父亲,女儿记得您说过,您知道娘亲过世的消息后,日夜兼程往回赶,但回来后只看到娘亲的坟茔。可是,您应该知道娘亲当时的死状如何吧?”裴元歌咬牙道,“赵婕妤的死状与娘亲极为相似,绝不巧合。而毒药是章文苑提供的,章文苑和章芸是亲姑侄,父亲,您不觉得这其中很有蹊跷吗?”
裴诸城甚至顾不上问裴元歌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完全沉浸在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明锦死时的情形,他当然知道。
那年的每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刻在心中,没有片刻遗忘。
记得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盛暑天气,可是,突然接到家书,得知锦儿过世,炎炎盛暑的三伏天,酷热干燥的荒漠边疆,却似乎在瞬间变成冰天雪地,将他整个人都冰冻起来,连思绪和心一同凝固,脑海中一片混沌混乱,只知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即便如此,也没有赶上见锦儿最后一面,看到的只是寥落冷寂的坟茔。
冰冷如雪。
临赴边疆前,锦儿的一笑一颦还宛若昨日,好似只有一瞬,温热鲜活,有血有肉的锦儿就变成眼前这座孤零零的坟墓,再不会用那样温柔静澈的眼眸凝视着他,也不会解语如花地温语娇嗔,似笑非笑的慧黠灵动……。永远都无法理解,活生生的人,原本以为会一生一世相守,直到白发苍苍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变成了眼前冰冷丑陋的坟墓……。
不肯相信,也不能相信。
所以他当时像发了疯似的,将锦儿的坟墓掘开,劈裂棺木,看到了里面的明锦。
他的锦儿,就那样安静地沉睡在那里,双眸紧闭,肌肤红润,容色宛生,好像只是在酣睡沉醉,等到睡醒了,醉意消退了,就还能再睁开眼,眸波流动,笑他是呆子,又无缘无故地发疯。他就那样守着锦儿,不知道熟了多久,因为她一直不醒,终于有些着急了,想要叫醒她,就那样一直一直叫着,叫到喉咙沙哑,叫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可是一直以来都温柔体贴的锦儿,这次却那般任性,无论他怎么叫,都不肯睁开眼睛再看看他……
那一刻,他的心,和锦儿的身体一样冰凉。
不是没有经历过死别,浴血沙场,厮杀出来的他,曾经送走过无数的袍泽战友,可是,再没有任何死亡,能像那一刻那般天旋地转,伤痛彻骨,似乎整个天地都变成一边黑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锦儿死时的情形?
照歌儿所说,赵婕妤的死状跟锦儿一模一样,应该是中了同样的毒药。那般怪异的死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锦儿都不知道,显然是极稀罕的毒药。而赵婕妤遇害的毒药,却是御女章文苑提供给皇后的,章文苑是章芸的侄女……。将这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章芸?章芸!是章芸!
裴诸城霍然站起身来,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猛然吼道:“石砚,去把章芸带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她!要快!”语气中透着十足的暴怒和焦躁,他不住地走来走去,脸上的神色时而激烈,时而凄迷,但更多时候,却是一股咬牙彻骨的恨意。
忽然间,裴诸城又猛地坐下,眸光沉凝,一语不发。
见他这般模样,裴元歌有些担心:“父亲?”但父亲只听到赵婕妤的死因,和章文苑提供毒药,就突然找章芸来见,显然也是怀疑到章芸身上。只要父亲也怀疑到这点,想要戳穿章芸的真面目,为娘亲的死讨还公道,也就变得容易起来。
不一会儿,石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章姨娘到了。”
“让她滚进来!”裴诸城怒喝道,声如怒雷,只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才刚进门的章芸听到这样暴怒的声音,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被禁足这许久,又担忧裴元容会被万关晓所欺骗,终身被毁,现在的章芸早没有了掌府时的盛华和气势。只见她穿着豆青色绣白色紫菀花纹样的对襟褙子,浅蓝色百褶裙,头上戴着西番莲花的双股银钗,缀着两缕流苏,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流动,衬着她微泛着血丝的眼睛,消瘦清癯的脸颊,显得颇为憔悴,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和担忧,容色楚楚可怜。
如果说来之前,她对还裴诸城的突然召见抱有幻想,以为老爷回心转意的话,听到这样的怒吼声就知道绝非好事。章芸心头一沉,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能惹得老爷如此震怒?难道是容儿又出差错了?还是华儿?思索着,缓步入内,福身行礼,轻声道:“婢妾见过老爷,夫人,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