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急病死了?而且还是火化,连尸体都没有留?这也太凑巧了吧!
皇帝不理会他的问话,幽黑的眼眸瞧着他,问道:“那金成祥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回父皇,就在前天!”宇泓瀚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皇帝淡淡看向赵青,问道:“你最后一次见金成祥是在什么时候?”
赵青不假思索地道:“三天前。三天前,金公公将那瓶毒药交给奴婢,命奴婢在昨晚时候加入库房中太后所赏赐的人参之中。也就是那天,金公公掉落了这枚龙隐佩!”
“这么说,就在金成祥给了赵青毒药的第二天,也就是在他遗落龙隐佩的第二天,就突然得急病去世了。怎么会这么巧?”皇帝表情阴冷,眸色锐利。
宇泓瀚完全不明所以,瞠目以对:“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皇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六殿下指使金成祥,唆使宫女赵青在人参中下毒,害死赵婕妤,嫁祸裴四小姐和太后。事后或许是察觉到金成祥丢失了龙隐佩,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或者就是杀人灭口,所以六殿下除掉了金成祥,又假装是因急病过世,将尸体火化成灰。这样一来,赵青既无法与金成祥对质,又不能辨认尸体,六殿下便可以推搪,说有人栽赃陷害,好脱罪。”皇后当即开口道,“臣妾愚昧,不曾察觉凶手的奸计,真以为是裴四小姐所为,妄下断论,以至于冤枉了裴四小姐。裴四小姐,本宫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朝着裴元歌说的。
裴元歌冷笑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
“皇上,六殿下病弱体虚,一直都在自己的宫殿静养,与世无争,试问,他又为什么要谋害赵婕妤妹妹,又为何要嫁祸给裴四小姐呢?妾身以为,此事尚有疑点,不能单凭赵青的证词论断,便认为六殿下是凶手。妾身以为,此事尚需详查,还请皇上三思。”一直默不作声,只关注着事态进展的柳贵妃突然开口,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是在为宇泓瀚说话。
“哼,他的贴身太监出事,骤然暴毙,又遗落了他的龙隐佩,无论如何,他也难逃嫌疑!”皇帝冷哼道,怒道,“宇泓瀚,这里是寒露宫,是怀了身孕的赵婕妤所住的地方。今日赵婕妤暴毙,太医诊断说被人毒害而死,而赵婕妤身边的宫女赵青则招认,是你的贴身太监金成祥威胁她在太后所赏赐的人参中下毒,谋害赵婕妤,嫁祸裴四小姐,还牵扯到太后,并且有金成祥遗落的龙隐佩为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宇泓瀚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就苍白虚弱的脸上一片愕然惊恐。
他虽然隐居宫中,从不露面,但毕竟是皇室子弟,知道谋害宫嫔及龙裔,又嫁祸他人,还牵扯到有叶氏做靠山的太后,这到底有多严重。不要说他一个无宠的皇子,就算是宇泓哲或者宇泓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样的事端也是难以收拾的。这显然是栽赃陷害,想要用他来顶罪。
而这样说起来,只怕金公公也不是染急病而死,而是被人谋害,不然时间不会这么巧!
为什么?
母妃早逝,母族颓败,他又病弱体虚,随时都可能丧命,这么多年来宛如隐形人般窝在自己的殿阁中,从不与外界打交道。他已经如此退让隐忍,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又到底是谁在谋害他?
宇泓瀚即惊且怒,可惜他这些年太过隐世,对后宫的事情所知甚少,又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祸事牵扯到自己身上,直到这里才被告知,一时间茫乱而毫无头绪。他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好一会儿才道:“父皇,儿臣这些年来病弱卧床,不闻世事,与赵婕妤娘娘无冤无仇,也不认得这位裴四小姐,没有理由要这样做。再说,儿臣一直都呆在自己的宫殿中,外公和舅舅也早放了外人,宫内宫外都没有人手,根本不可能拿到毒药,更没有本事威胁赵婕妤娘娘宫中的宫女替儿臣做事。还请父皇明察!”
说着,深深俯下身去,因为气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看起来这位六殿下虽然不闻世事,却并非愚顽之人,仓促之间还能冷静下来,想办法为自己辩解,也算难得。裴元歌思索着,只是不知道这位六殿下够不够本事逃出皇后的算计。
“皇上,此事并非只有赵青一个人能够指证凶手,还有一个人应该也知道。”章文苑突然开口。
皇帝转头,问道:“谁?”
“就是萱晖宫的这位玉清姑娘。”章文苑娓娓道来,“赵婕妤娘娘中丽人姝之毒而亡,这件事是确然无疑的,玉清姑娘既然能够说出丽人姝这个名字,想来跟幕后真凶也有关联。而且她故意到皇后娘娘跟前说那些话,想要挑起皇后和太后,以及裴四小姐之间的矛盾,显然是出自幕后真凶的安排。不如问问玉清姑娘,到底是谁指使她这样做的,岂不就真相大白了?”
之前玉清出来指证裴元歌,惹得太后和皇后几乎当场翻脸,原本是十分引人瞩目的,但因为裴元歌翻盘翻得太快太过震撼,以至于众人一时都忘记了玉清,直到这时候被章文苑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也跟这件事有关联。
到了这时候,玉清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成为弃子,心如死灰,当即跪地道:“奴婢……奴婢的确也是受金成祥金公公的指使,去向皇后娘娘告发,想要借皇后娘娘之手除掉裴四小姐。丽人姝之毒乃是金公公告知奴婢,然后奴婢想办法托人找来的。至于赵青在寒露宫屡屡遇险,也是奴婢从中出力。但奴婢都是听从金公公的吩咐才这样做的!”
这却是将宇泓瀚方才的辩解全部推翻,将事情彻底地扣在了宇泓瀚身上。
宇泓瀚手捂住嘴,掩饰着咳嗽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喘息着道:“这位姑娘真会说笑,你是萱晖宫的宫女,皇祖母的人,而金公公只是本殿下的贴身近侍,他有什么本事让你听从他的吩咐,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宫中寂寞,奴婢无意中结识了孙公公,他对奴婢极为体贴,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玉清低头羞惭地道,“金公公说,六殿下虽然病弱,但终究是皇子,将来也是有可能继位的,现在五殿下和九殿下斗得甚是厉害,说不定将来反被六殿下渔翁得利。因为六殿下根基浅,身边没有人手,奴婢若是能为六殿下办事,必定能够成为六殿下的心腹,将来六殿下继承大位后,他和奴婢都有拥附之功,必定能够安享荣华富——”
“你——”宇泓瀚心情一阵激荡,怒喝着想要打断她的话,却只觉得一阵气短,几乎喘不上气来。
父皇尚在,他这个儿子就想着继承大位的事情,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忍受,绝对是宁可错杀,也不枉纵的。无论谋害赵婕妤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听了玉清这样的话语,父皇绝对会对他不满,说不定就此顺水推舟,干脆会除掉他这个儿子,以绝后患。
这招实在太过阴损狠毒!究竟是谁,要这样置他于死地?
事到如今,连裴元歌也不得不为皇后找的这条退路喝彩。六殿下无宠又无依无靠,没有人会替他说话,本身又体弱多病,命薄西山,这样的人最适合拿来做替罪羊。最妙的是,六殿下体弱多病,命薄西山,说不定被眼下的事情一激,急怒之下一命呜呼,纵然旁人还有无数的疑窦,皇后也可以摆出慈母的架势,就此将这件事了解掉,将真相彻底湮埋在地底。
这种事情,裴元歌当然不可能坐视,当即出列,打断了玉清的招供,福身道:“皇上,事情真相如何,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但现在六殿下病体沉疴,令人不忍猝睹。皇上素来仁慈,何况六殿下是皇子,不如先召太医为六殿下诊断,免生意外,再慢慢详究此案!”
柳贵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裴元歌,也道:“皇上,妾身认为裴四小姐所言极是,虽然说六殿下如今嫌疑极重,但毕竟还不能定论,仍是皇子之尊,若是就这样出了什么意外,德妃姐姐的在天之灵也难以瞑目。”
“儿臣也认为六皇兄身体要紧,父皇还是先召太医为六皇兄诊断再说其他!”宇泓墨附和道。
经过方才的话语,宇泓瀚也知道这位裴四小姐就是方才被冤屈的人,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怀疑自己是凶手,反而在这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不由得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既然都这样说,那就先召太医过来吧!”皇帝沉着脸道,却没有理会在场的太医,而是命人另外去宣其他的太医过来。
殿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沉寂,眼看着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明朗,谁都不敢妄言。
裴元歌正在思索眼下的局面,居然察觉到一道凝锐的视线,抬头望去,却见皇帝幽黑的眼眸正盯着她看,见她差距到了,不动声色的掠过宇泓瀚,再看向皇后,眸带询问。裴元歌知道,赵婕妤遇害这件事,皇帝始终都是按照出现的证据来论断,从来不曾表现出针对的模样,并非他真的怀疑她裴元歌,或者六殿下,相反,从一开始,皇帝就知道是皇后下的手,或者说,他希望是皇后下的手。但是,他不愿意被人察觉到他在针对皇后和叶氏,所以只能按而不发,通过别人来改变事情的走向。
现在嫌疑集中在六殿下身上,这显然不符合皇帝的预期。
所以,他在问她,有没有办法洗脱六殿下的嫌疑,再找出确实的证据指证皇后。
裴元歌微微敛眉,要洗脱六殿下的嫌疑并非没有办法,因为这件事里还有一个明显的破绽,但就是因为这个破绽太过明显,让她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这真的是破绽,还是皇后设下的圈套,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但如果说这不是破绽的话,那就意味着,事情又要回到原点,依旧僵持着,却是难以入罪皇后。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不能扳倒皇后,别说皇帝了,连她都觉得不甘心!
“皇上,小女斗胆,不知道能不能问腊梅和腊雪姑娘一些话,以解小女心头的疑惑?”裴元歌终于开始开口道。无论如何,还是先洗清六殿下的冤屈,毕竟六殿下体弱病薄,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若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后果难料。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帝眸光深沉,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耐烦,却还是道:“你问吧!”
裴元歌知道皇帝这副模样是给太后看的,并不在意,上前问道:“腊梅姑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赵婕妤娘娘今天没有用过任何饮食汤药,唯一吃的东西,就是我所烹制的燕影金蔬,是这样吗?”
腊梅看着裴元歌,神色复杂,低声道:“是!”
“那么,赵婕妤娘娘在用过燕影金蔬后,到你们发现赵婕妤出事这段时间,有没有用过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