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滴溜走的时候,还只会跑,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城主看见小斗篷里的小哥哥仿佛回头望了他一下,然后又紧紧搂着顾宗主的脖子不放,依偎着,好似这辈子就打算这样过活,长在那顾宗主的身上,要肉与肉相连,骨头与骨头都融在一起。
再后来,魏九郎又大了一些,五岁多的时候,被城主父亲亲自领去后山的宫殿里,走过一层层自动拉开的屏门,踩着异兽珍贵皮毛制作而成的华美地毯,闻着空气里渗来的冷香,魏九郎懵懵懂懂的紧张起来,最后站定在最后一张画着紫阳花的屏门前,看着最后一张屏门缓缓拉开,露出万千烛光里,坐入顾宗主怀中的纤弱少年。
少年人长发松松垮垮披散在身后,身着柔软银色睡袍,双腿犹如鱼尾软软的叠在一起从睡袍中间露出,通身雪白、莹润如玉、却又线条极具肉感,此间烛光摇曳,影动如火。
魏九郎那天紧张得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生怕一个大气儿喘起来,就要惹那画儿一样的小哥哥不悦,哪知那小哥哥瞧起来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摘,实际上性格倒是可爱有趣,等了半天没等到来陪自己玩的玩伴说话,回头便埋怨了一句:【爹爹,退货吧,这是个傻的。】
魏九郎每每想起当时与顾北芽见面的场景,便免不得面红耳赤,演变至今,就成了只要有人念一念顾北芽的名字,他便要心悸,无端地心悸。
少城主受不住那种奇怪的心悸,偏偏又忍不了不见对方,最长也就忍个两天,便又在集市买来大包小包的零嘴跑去找顾北芽谈天,天南地北的聊,什么都说,从自己一大早起来说起,到日落休息,事无巨细。顾北芽便只是听,偶尔到好奇的地方,才开尊口吐出几个字询问。
有时候魏九郎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意思,尤其是修炼之事,甚是枯燥乏味,谁知顾北芽却爱听,特别爱,常常好奇的伸手,想要魏九郎也教教自己一些简单的口诀手法,但顾北芽……看不见啊……因此手法总是不对的,就算对了也无法用。连灵根都没有的人,无论做多少回多少遍,也不会有奇迹。
走过这也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的长廊,魏九郎健步如飞,尚未长成的小身板运了气在脚上,没多会儿功夫便从侧方翻山上去,自回廊转到中庭,进入那层层紧闭禁制满布的寝殿。
说是寝殿,其实魏九郎认为那更像一座只为顾北芽而存在的牢笼。顾宗主爱子心切,生怕自己出门或者闭关的时候有什么闪失,于是无数道禁制加在这座殿上,肉眼不可见,一旦有人触碰,便瞬时一层激起一层发出猩红的光,给擅闯者降下天火,扬起六角金铃,瞬息之间召来元婴大能顾宗主来杀贼护子。
这样恐怖周密的保护,自然也将住在里面的顾北芽变相圈禁了起来,别说小芽儿哥哥双腿健康能走能跳,就是会飞也出不来,非得由顾宗主亲自抱着顾北芽,这禁制才不发作。
于是,作为全大陆唯二能够进入此地的少城主想到这里,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明明小芽儿哥哥从一出生便没能离开过顾宗主的怀抱,没能见过阳光,没能接触新朋友,日复一日的只是坐在寝殿里面等待,等顾宗主对他说‘芽儿,为父找到治你眼疾的法子了’。
……
“小芽儿!”少城主近日不怎么爱在顾北芽面前喊哥哥,于是略掉哥哥二字后,理所当然就只喊小芽儿了,同顾宗主喊的一样。
随着少城主风风火火捧着一大束浅紫浅粉的紫阳花来到四周紧闭,连窗户都不开,却点着无数蜡烛的房间里,房间里的顾北芽自然也欢喜的扭头‘看’向他。
只见顾宗主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挚爱正虚坐空中,一身火红暗金纹路的袍子穿在身上,长发半束起,剩下的一半落在身后,脚尖从长长的衣摆里露出,白花花的和手一样惹人注目。气质高高在上、沉静如水的顾北芽,不笑时与展颜时完全就像是两个人,一个阴郁冷漠拒人千里,一个爱娇懂事偶有贫嘴之语冒出。
很明显,今天顾宗主的大宝贝心情极佳,听见城主家的傻儿子这么没大没小的喊自己也没有一扇子丢过去,反倒是对着旁边侍奉的短发少年说道:“扇音,转一圈给他看。”
话音刚落,名唤扇音的短发少年微微颔首,指尖在空中轻点了几下,便操纵着没法儿自主站立的顾北芽在空中转了几圈。顾北芽即便看不见,也知道这身衣裳是极好的,但他希望有人能和他一块儿分享喜悦,便话多了些,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雀跃:“看,这是爹爹让我七日之后穿出去见客的衣裳,好看吗?爹爹说等我准备好了,六天后就给我治愈眼睛,眼睛好了,腿也会好的,他还说要帮我寻可以造灵根的秘宝,以后我也可以修行了,和你一样。”
少城主魏九郎则愣愣的看着那个名为扇音的小子,这是他没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