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扎着高辫子的女知青扬手拍被子的灰,好奇,“你们说他媳妇到底为啥跟人跑了啊。”

杜花儿和苏卫军跑了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岁的娃都明白,至于真实原因众说纷纭,唐家人骂杜花儿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抛夫弃子,早晚会遭报应,苏家人骂唐知综好吃懒做酗酒打媳妇,活该杜花儿和人跑了,不跑留着被打死啊。

不知谁说的有理。

村里没离婚的,跟人跑了的更屈指可数,桃花村生产队因着唐知综两口子算出了名,提起桃花村,外人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村是不是有个酒鬼,他媳妇和人跑了的’,紧接着又问,‘拐她跑的汉子也是你们村的?她们两是不是早好上了,酒鬼3个儿子不会就是人家的吧’?

三人成虎,好多人怀疑酒幺不是酒鬼亲生的,连叶英都时常盯着酒幺看,生怕自家孙子跑到酒鬼家去了。

酒鬼的事早翻篇了,就因为他最近形象好,往事又被拎了出来,唐知综心胸坦荡,不怕外人说,别人越说得热火朝天,说明他人气越旺,换个人人家说都懒得说,就像苏卫军,拐跑酒鬼媳妇的始作俑者,谁愿意翻来覆去的聊他那点破事啊,长相马马虎虎,资质平庸,不偷人这辈子打光棍的命,骂他都是给他面子,生产队谁愿意给他面子啊?

所以,唐知综毫不介意村里人议论他,尤其是夸他,他恨不得在他们嘴巴上装个喇叭,哪会介意?

偏偏有人为他不值,看那些人不顺眼,李怀玉在井边洗衣服就和叶英吵了架,怒气冲冲回到知青房,听几个女知青交头接耳,顿时脸色更不好了,“躲在背后嘀嘀咕咕和群长舌妇有什么区别,自诩为读书人呢,丢文化分子的脸。”

李怀玉性格直爽,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喜欢唐知综在女知青间算不得秘密,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唐知综不喜欢她,比起她,唐知综和刘春玲貌似走得更近,女知青不屑地撇嘴,重重捶打了两下棉被,转身回房间去了。

衣杆被棉被晒满了,没晒衣服的地儿,刘春玲抵了抵她胳膊,软糯糯的说,“怀玉同志,她们没有坏心,关心知综同志而已,知综同志洗心革面改过迁善,立志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即使现在有点误会,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有天她们会看到知综同志的好。”提及唐知综,刘春玲心里淌过暖流,来时她满腔无处发泄的怨恨,在唐知综振作时通通化为了使命感,哪怕遭她妈嫌弃,遭工友鄙视,仍有需要她帮助的人。

浪子回头金不换,衣锦还乡做贤人。

有什么比助人为乐更快乐呢?

她表情真挚,李怀玉并不领情,“他的好用不着别人看,我瞧不过她们难看的嘴脸而已。”话完,撩起被子翻过去,腾出点位置,自顾把湿衣服晾上去,斜睇着刘春玲,“有功夫操心别人,不如想想你爸妈不还钱怎么办?”

刘春玲成足在胸,“我爸会寄钱来的,我离家前,他千叮咛万嘱咐遇到麻烦记得写信回家。”

李怀玉严重怀疑她话里的真假,左右还得等几天才有回信,她不急着泼冷水,问她私底下有没有和唐知综联系,刘春玲摇头,搁下木盆,拿起衣服拧,拧得差不多了晾衣杆上,声音低了下去,“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

李怀玉满意地哼哼,回屋的几个女知青在窗边看到李怀玉叠起她们的被子,不高兴地嚷嚷,“难得天好,不兴让人晒个被子嗦。”

蓝蓝的天飘着几朵白云,太阳调皮的跳进了云层,刘春玲动作僵住,整理湿衣服的手慢慢将其拉了下来,李怀玉瞪她,“丑人多作怪,往天我们晒被子不都这样的。”谁衣服湿谁晒,其他的尽量少占位置,知青房素来这个规矩。

屋里的女知青没话说了,到底心气不平,小声抱怨了几句,刘春玲脸热,和李怀玉商量,“要不咱晾屋里去,先来后到,咱这么做不太好。”回答她的是李怀玉的白眼,刘春玲只得把衣服重新晾好,阳光透过云层暖暖的照在身上,刘春玲拧了拧袖子的水,声若蚊吟的说,“怀玉同志,你脾气好像越来越差了。”

李怀玉掸了掸褶皱的地方,端起木盆就走人,经过碎嘴的女知青门前,故意跺了跺脚,吓得屋里的人尖叫出声,刘春玲慌慌张张为李怀玉解释,察觉李怀玉脸色又黑了两分,讪讪的不说话了,回房间换了身昨天穿过的脏衣服,问李怀玉要不要去山里,良久等到回答,刘春玲自己背着背篓上山,刚走出院坝,李怀玉就咚咚咚追了上来,怒目怼她,“我也去。”

别想单独和唐知综见面说话。

李怀玉想多了,唐知综已经好几天没去知青房转悠了,他天天窝在家,不是躺床上就是蹲厕所,几乎每隔半小时要去茅坑,差不多10分钟才出来,唐知综犹豫着要不要把钱挖出来,不挖出来怕遭人偷了,挖出来又找不着更好的地。

他每次蹲完茅坑心情都不太好,钱大不在家,就权二和酒幺在院坝玩,掰着手指头数唐知综第8次从茅坑出来,权二有点着急了,他爸拉屎好像不顺畅。

作为孝子,他无比贴心的去灶房舀了碗水,稳稳当当地端到唐知综面前,唐知综纠结钱的事,猛地看权二端水给他,没反应过来,“干啥呢?”

“多喝水,喝水就顺畅了。”他记得有次酒幺震得满脸通红拉不出屎,他奶就叫他多喝水,喝完水沿着院坝跑两圈,堵着的屎尿就顺畅了。

唐知综先没反应过来,接过碗抿了口,入嘴冷得他哆嗦,赶紧把碗递回去,细细回味过来权二话里的意思,劈头盖脸嗯就骂权二,权二整个人是懵的,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啥,眼泪汪汪看着唐知综,好不委屈。

他端着碗,老老实实站直,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抽搭搭的说,“我怕爸爸拉不出屎,我怕爸爸拉不出屎。”

唐知综:“......”你才拉不出屎,你全家都拉不出屎。

貌似他把自己给骂了?

算了算了,他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劲,掀起权二的衣服擦了擦他眼泪,“别哭了,爸爸拉屎顺畅得很,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去茅坑都是拉屎撒尿的。”这话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在权二年纪小没有多问,端着碗活蹦乱跳回了灶房,唐知综问他们钱大哪儿去了,兄弟两回答不上来,最近钱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比他养家糊口的还忙,他寻思着要不要出门找人,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红人了,要把慈父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才是。

说起来,酒鬼又有好多天没出现了,他认真回想了酒鬼出现的时间,好像貌似他做了对孩子对他老母亲有利的事就会出现,照理说他带高翠华去县里看病他该感激涕零的拥抱他才是,咋突然没踪影了,难道灵魂陨灭投胎转世去了?

他还在这鬼地方受苦受累,酒鬼怎么有脸投胎过好日子,他回屋换了身衣服,叫权二和酒幺,“爸爸去井边洗衣服,你们去不去?”

酒幺欢呼雀跃地喊要去,权二脸上残着泪痕,兴致勃勃的牵唐知综的手,唐知综顿住,转身把衣服扔到床上,喊酒幺,“换身衣服,爸爸给你们洗衣服。”

“不喊石林哥洗吗?”他们的衣服都是石林哥洗的啊。

“石林哥哥有石林哥哥的事,爸爸给你们洗。”洗了衣服做了好事酒鬼就会出现吧。

酒幺捂着衣服不肯,“井水冷。”

瞧瞧,多孝顺的乖儿啊,唐知综捧起他的脸亲了口,“再冷爸爸都不怕,能为你们做点事爸爸心里高兴。”父慈子孝,他待酒鬼的儿子没话说,酒鬼打心里会感激他的吧。

酒幺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蹬着腿跳了起来,“爸爸好。”

这话听着咋这么舒坦呢。

太阳暖暖地照着,唐知综打了两个哈欠,路过田野,遇到几个挖田的汉子,问他带娃去哪儿溜达,唐知综甩了甩手臂上的衣服,放声回答,“去井边洗衣服。”孩子跟着他,穿得干净整洁是必须的,以前用水不方便,他们大冬天洗两次澡就了不得了,眼下不同,有唐石磊挑水,唐石林烧水,他们父子四人最长不过五天就得洗回澡,不是他吹牛,五天洗澡的频率在生产队来说绝对是最高的。

“洗衣服啊。”田里的汉子们抬头,笑他爱干净,男同志带娃带得比女同志还精致,瞧瞧钱大他们,半点不像农村孩子,唐知综将其理解为夸奖,他单手叉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也不看看他们老子是谁。”

这种话也就唐知综说得出口,换作其他人,非被大家伙笑掉大牙不可,但唐知综不同啊,他皮肤白,五官好看,又穿着身崭新的衣服,看上去的确不像庄稼汉子,他的儿子不像农村人也说得过去。

挖田的多是男同志,说话不像女同志拐弯抹角,开玩笑问唐知综想不想再婚,隔壁生产队好几个寡妇虎视眈眈的,问他看上谁了。

唐知综干脆爽快的回道,“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家酒幺这么乖巧懂事,我可舍不得他被人欺负呢。”他自己过钱都不够花,还得找个女人回来帮他花?他有病啊他,他牵起酒幺的手,神色温柔慈祥,“别怕啊,爸爸不找后妈回来虐待你们。”

看来是真的想透彻了,宁肯打光棍也不肯结婚怕孩子受苦,穿灰蓝色衣服的汉子说,“不找就不找,知综兄弟,好好干活挣工分,再过几年等钱大他们大了,有的是你享福的时候。”

呵呵,靠儿子们?唐知综可没那个耐心,发家致富奔小康,靠自己就成了,至于钱大他们,等着做富二代吧。

天气好,井边有洗床单被罩的人,好死不死的,小三的妈也在,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和人说他坏话,唐知综故意大声哟了声,“还是我老娘福气好啊,吃喝拉撒有人照顾,不像某的人,半只脚踏进棺材还自己动手洗衣服,儿子生得少,又不孝顺,太惨了吧。”

明眼人都听得出唐知综针对的谁,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有人问叶英苏卫军啥时候回来,有家不回偏在外吃苦受累,何必呢。

叶英没个好气瞪她,张凤仙面不改色,挪脚给唐知综腾地,“知综,洗衣服呢,咋没带桶带盆来啊,没关系,婶子借你。”

唐知综扭着腰肢走过去,他身量要比女同志宽,墩身时碰到叶英胳膊,故意往外推她,叶英气炸了,“干啥你,要打架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大怕你是不是?”

“哟,死鬼妈,这么大年纪和我计较个啥劲啊,我不小心碰着你而已,你要气不过碰回来就是啊。”尖嘴猴腮的,没事就说他坏话,嘴脸丑陋,养出个三观不正的儿子有脸骂他,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