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城几乎就挨着旗山、北峰山,西北面峰峦垒嶂、千峰滴翠,要想将晋安守军包圆,只有先将旗山、北峰山的几处要隘险寨拿下来,才能断绝守军沿北峰山与旗山之间的谷道脱逃的可能。
宋浮摇了摇头,奢文庄要将淮东兵马主力拖在闽东更长的时间,晋安城里这最后一万多守军,应该都是对奢家忠心耿耿、家小先一步撤离的八闽战卒,但显然奢文庄也不可能任这一万五千精锐给消灭在晋安城里。
不能攻下旗山、北峰山要塞,淮东军要切断晋安守军往西北方向逃窜的可能,就要派小股精锐潜入到北峰山、旗山更西北面的深山幽谷之中进行拦截。
很显然,奢文庄对此应该也有所准备,不会叫淮东占到太大的便宜。
对闽东最为熟悉的宋浮都没有妙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打攻城战,林缚朝周同颔首道:“那就老老实实的打吧,准备了那些多的火油罐、投石弩,总不能白花心思……”
晋安城是八闽战卒的根,留守晋安城的守军是哀兵,是死士,这场仗真是要硬打,而且时间上还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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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城周二十里,淮东渡江三万兵马即便是从东面、南面逼进城下,也无法用人马将两面城墙围个水泄不通。
周同派人封堵守军出击的城门,派精锐兵马盯住,又用辎兵及强征来的民夫在后面快速的挖壕筑垒、安营扎寨。仅用两天工夫,就在晋安城东面、南面筑好连环营垒,做好攻城前的准备,迅速之快,效率之高,叫晋安城头的守军为之心惊。
闽东多雨、地泉密集,晋安城是砖石所筑,没有太大可能布有暗门,也使得淮东没有办法挖地穴攻之。
取土堆山,与城相接,形成攻城墁道,也是攻城常用手段,但需要大量的时间跟人力。越早拿下晋安城,淮东在整个战局里就越能抓住主动,在这边没有时间可耗。
只能用一贯的手段老老实实的攻城。
晋安城墙虽然高峻,却是老式的单式城墙,外侧仅有一道护城濠环护。
当淮东在徐泗地区大造城池时,奢家已经足够的没有财力对周二十余里的晋安雄城进行大规模的改造,这也使得淮东即使用传统的强攻战术,阻力也稍稍少一些。
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淮东在晋安城的战卒已有三万、辎兵一万,另外还从霞浦、泉州、罗源等地强征民夫四万余众。
八万人马堆到城下,筑营扎寨之余,两天时间里,也同时取土填壕,将晋安城外宽达七八丈的护城濠填出的十数条通道。
辎兵、民夫借着洞屋车、遮幔、半截船的掩护,接近城墙根,挥锹舞铲,努力挖松城墙根基,要能直接挖塌一段城墙,那可要算如有天助了。
守军从城头将滚石、擂木砸下。洞屋车、遮幔、半截船再坚固,也很难抵挡大石、巨木的反复冲砸。不断有洞屋车给砸裂、砸碎,遮掩其下的民夫、兵卒或给箭石射杀、砸死或给倾泄而下的火油烫死、烧死,哀声遍野。
而另一侧,周同则部署大量巢车置强弓劲弩及蝎子弩,以及在城下部署大量的配重式抛石弩,覆盖式的轰砸东南角城墙,将城头守军压制下去,掩护兵卒拿云梯近城蚁附。
浙闽军在城内也备有大量的抛石弩及其他弓弩器械,毫无示弱的对轰。
望哨云台已经架了有二十丈高,能够一览无夷的看清城内的情形,林缚亲自登上去看过,下来后跟宋浮等人说道:“城里除了万余守军外,奢家将城里的民众撤得差不多了,这算好消息,也要算坏消息,立即组织工匠伐木多造抛石弩——守军的抛石弩还是旧式,有优势就要尽一切可能的去扩大。”
除蝎子弩之外,淮东所用的抛石弩是配重式,弩梢尾部系有大铁球,利用大铁球下挫的冲力,将石弹发射出去,十数人即能操作一部重型抛石弩。而旧式抛石弩纯粹利用人或畜力拉拽发力,一部重型抛石弩常常需要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操作。
守城、攻城不完全是将卒的事情,一座城池只要将民夫组织众,才能称得真正的雄城。
淮东造一百架配重型抛石弩,只需要一两千人操作。奢家既然将城里军民都先撤出去,即使造一百架重型抛石弩出来,即便不考虑配重式抛石弩在精度、易操作性等方面的优势,晋安城里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操作。
奢家在城里留下来的少量民夫,还要协助运用石木箭矢上城头,甚至要直接协助守军作战。
奢家没有晋安城里留太多的民众,也可以看出奢家人口资源的紧缺。
最终晋安城不守,守军抛弃辎重,能从西北方向撤出,民众乱糟糟一群,是无法随军撤出的。奢家显然舍不得留太多的丁口给淮东。
东闽战事之前,东闽八府人口约三百万,晋安府所直隶人口一度高达八十万。
即使东闽全部人口都给奢家控制,成年丁壮也不足百万。经历这些年残酷的战事,东闽因战事而直接损失的丁壮即使没有二十万,也相差不远。
走到这一步,除了粮田之外,丁口也成了奢家所紧缺的资源了。
即使后期淮东不扰袭闽东沿海,奢家也会因为劳力的紧缺,面临粮田抛荒、无法充分耕作的困境。
奢家放弃闽东、闽南,将军民、物资内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眷恋故土,不肯西迁。
泉州以及泉州府所隶的三十万丁口自然是整个的都归附的淮东,包括闽南诸府县以及闽东北三县,淮东新得丁口约在百万左右。
奢家失去晋安府之后,真正随之内迁到闽东上游的,加上建安府的原住民,大概不会超过百万太多。更令奢家头痛的,闽东上游的粮田只能勉强百万人口,而其十数万兵备的维持,就要依赖其从江西等地的战争掠劫。
其他且不说,仅晋安城周围、旗山、鼓山、北峰山、五虎山之间的闽东河口盆地,粮田就达两百万亩,可见奢家当初考虑要放弃晋安府,是何等的痛苦。
淮东在战前就备好大量的军械配件,一旦决定大造抛石弩,将工匠拉上来,伐木取材,在城下便能一天六七十架的造。
石弹供应不上也不急,造窑取土烧结,造泥砖弹投掷,形状比石弹还更圆溜。
如此对砸数日,晋安城头的垛口也大多给砸断,南城更是给砸塌两处大缺口,虽然叫守军及时用木栅填土封住缺口,这数日来也叫守军伤亡惨重。
接下来,淮东兵马则加强蚁附攻城的力度,以坚甲利刃、火油厚盾强行在城头一尺一寸的与守军争夺。
一直到十一月五日,浙闽军最终示弱,六千守军直接从北城墙头架云桥撤往北峰山西麓,淮东军才艰难的拿下晋安城。与北峰山直接的北城门给堵死,一时也无法出城追杀逃卒。
算上城里弃械投降的近千伤卒,淮东此役歼敌七千,自身伤亡也将近五千,算上辎兵、民夫的伤亡,甚至要远远超过守军,此役算得上惨烈异常。
但只要将晋安城顺利拿下,再多一倍的伤亡,林缚心里也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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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夜,城里残敌还未肃清,林缚就等不及进入晋安城,他要紧急安排好这边的一切,立即率淮东兵马主力北返。
明州不断有新的坏消息过来,奢文庄在二十三日就在桐子坞集结三万精锐,昼夜不休的猛攻裕岩,徽南军大将催烈战死,裕石寨于二十八日即告失守,奢文庄马不停蹄挥兵北进,邓愈不得不停止攻打璜田寨,亲自督守飞黄岵,在飞黄岵狭窄的地形里跟浙闽军苦战。
璜田寨得而复失,消息虽然给淮东揭开,但这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御营军的脸上,也狠狠的打在永兴帝的脸上。
江宁断不肯信谢朝忠三万御营军守不住昱岭关,只一味催促淮东在浙东的兵马打东阳、催促杭湖军打桐庐,以期淮东与杭湖军能有一路打穿浙西的东线,解了徽南军之围,而不肯将杭湖军主力先撤下来去守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