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是偷偷摸摸的,但也谈了两年恋爱了,安卜一直属于在迁就她等她。她想着不能一直让他等下去,必须要正儿八经在一起才行。
所以在收到安卜给她拿来的文件纸,草稿也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时候,蒋珂就一边轻笑着写字一边跟他说:“等我入党了,再提了干,我们就去跟夏团长打恋爱报告。”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说完她继续写自己的东西,没抬头看安卜。
安卜便看着她的额头,笑着应了句:“好啊。”
蒋珂利用中午的时间把入党申请书写好之后,让安卜润色了一下措辞和修改了一点病句标点,便工工整整抄在文件纸上,交给了安卜。
安卜拿去交给政委,然后等着党支部通过蒋珂的申请。申请通过之后,就是确定积极分子,然后成为预备党员。
在成为预备党员以后,蒋珂就放心了。心里打着算盘,想着只要踏踏实实再熬个一年半载,肯定就入党了。
她对于这事多多少少显出了一点焦急,因为这么长时间拖下来,还是害怕安卜心里不好受。但是她好像也发现了,那个在刚开始十分急切想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在拖了这场时间以后,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表现出到隐忍克制和纠结急迫了。照理说,不是该越来越耐不住吗?
蒋珂不是很明白,自然就问他,“你是不是已经麻木了?”
安卜看着她笑,回她的话是,“没有吧,就是感觉自己有点老了,成熟了。”
蒋珂掐着手指头算算,看向他,“才二十四哪里就老了,还早着呢。以前我们的城市,三十岁还单身的比比皆是,都不想结婚。”
安卜突然看向她,问:“你们哪个城市?”这个时代没有这样的城市。
蒋珂闷声一阵,“北京。”
安卜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那可能是你们胡同里都是嫁不出去或者娶不到媳妇的人,导致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蒋珂:“……”
***
蒋珂是知道这个时代发展轨迹的人,所以总比身在这个时代之中的人多一份超脱的淡定。她没有迷茫,也不慌张,一直保持着一颗饱满热切的心走在一条直线上。她觉得不管时代发生怎样的变化,对她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知道自己该走的路在什么方向。她设想无数种未来的样子,最后挑选一个——不断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同时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爱情。
她和安卜认识三年,恋爱两年,虽然没有一脑门热把自己所有的青春时光都给他,但属于少女最柔情的那部分,都是给了他的。他没有喜欢过别人,穿越前穿越后,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男人。压马路牙子的时候牵手,吵架的时候拥抱,高兴时候的亲吻,她所有关于爱情的部分,脑子里的影像鼻尖上的味道,都只关于安卜一个人。
人都说女孩子没有几年的青春可以浪费,蒋珂能浪费的几年青春,除了献给舞蹈的部分,其余都浪费在安卜身上。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他伴奏她练舞,生日的时候绞尽脑汁给他送礼物,忙的过头的时候还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冷落了他。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小心意,都组成了这份独特的人生片段。
蒋珂盼入党提干,早已经不再是像当初那么单纯只是为了自己的舞蹈事业,安卜已经成功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安卜。
但有时候你越急切地想要达成一件事情,觉得近在眼前了,熬一下就成功了,但变故又来了,让本可以确定下来的事情又开始往后拖。变故是蒋珂早就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又或者说,她想得太简单了,那样的年岁里,哪还有什么自己的生活。
蒋珂盼着熬过一年半载的考察期顺利入党,自然就盼到了1976年。这是七十年代整个十年里最特殊的一年,也可以说是灾难性转折性的一年。好几件大事同时发生,几位伟人的陆续离开和唐山大地震都让这一年蒙上了慌乱的色彩,让人接二连三的措手不及。这种兵荒马乱措手不及的日子持续到在十月份,才有了一个暂时的结果。
而这一年的动荡让所有人惊慌,也让很多人都陷入了迷茫。蒋珂入党那点事情在这些大事面前不值一提,也不敢提。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很坦然的适应这一年的动荡,但其实并没有。她心里跟随着所有发生的事情起伏,紧张皱缩,担心害怕。要不是她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比周围的所有人都更迷茫。
因为没有人知道,还有没有明天,有没有未来。
而这一年过去之后,国家和社会的变化又是翻天覆地的。
到了1977年,虽然还处于摸索期,但国家局势基本都已经稳定了下来。也就是这一年的三月份,蒋珂顺利入了党。她给政委交去入党志愿书的时候,政委还跟她说:“继续努力,不要让我们失望,过不了几个月,团里就考虑让你提干。”
这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然后蒋珂便又盼着提干。她和安卜说好了,提干一成功他们就立马去跟领导打恋爱报告。
第83章
一九七七年社会上发生的变化对各地方文工团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因为街面上的许多娱乐场所都开了。电影院里开始播放各类电影, 场场人数爆满, 当地一些专业的剧团歌舞团或者外国的剧团歌舞团, 也就相继开始自己的演出。新的剧目旧的剧目,再次被呈现在舞台上,吸引大众的目光。
这样一连串的变化,导致了人民群众对文工团的演出不再那么有兴趣,因为看了那么久看了那么多遍了,也都不新鲜了。所以文工团里的男兵女兵从这个年头开始就得了闲,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需要排练。演出次数也大大减少, 不再像以前那么密集。以前晚上集中排练的时间,也慢慢都空闲了下来。
到了九月份, 国家教育部又恢复了高考,到十月份媒体公布信息, 这给文工团又带来了一次冲击。
似乎很多的人未来意识都是在这一瞬间觉醒的, 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 一直不知道在为什么活着。当兵是最好的出路在这时候显然已经不适用了,眼前有了别的出路,自然就有人谋划起自己的未来。
团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闹转业,不是想去考大学,就是想去干点自己能干且想干的事情。这么看来, 当年费劲巴拉地考进文工团当兵。也就是随大流之举, 并不是自己所设想过规划好的未来。
时代一变, 许多人的心就跟着变了, 说散了也合适。有的人是真的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而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在随波逐流。别人考大学,那我也考大学。听听看别人说干什么有出息,那我也去干。大约也就蒋珂一个人安稳如初,并没有太多慌乱和难以适从的表现。当然像郑小瑶和施纤纤这样结了婚的,在这时代的大动荡里也受不到多大的影响。
到这会儿,蒋珂还是没有提干的,虽然团里一直有让她提干的意思。机关里做事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程序比事情本身复杂,从有苗头开始到批下来,从来就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事情。
蒋珂一直就不是读书的料,又知道时代的轨迹,所以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思考,转业考大学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想。她每天还是简简单单稳稳当当的,与这个时代似乎有些微微脱节。
但她这样的表现,在领导眼里就特别好。只觉得她心思稳,沉得住气,不像别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坐不住。
省里有了舞蹈比赛,舞蹈教员周老师谁也不找,就找她,拉到了面前跟她说:“不用太有压力,先去跳看看,明年准备好再报名继续参加。”
周老师跟她说有舞蹈比赛并帮她报了名的时候,是教育部刚开完要恢复高考的招生会议不久,快到十月份的时候。而比赛就在十月中旬,时间上有点紧。
大概是周老师也没注意这些事,等注意到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这会儿了。
所以对于这场比赛,文工团没有拿出充分的时间去准备,也没有系统地排练。准备的舞蹈还是《草原女民兵》,大概是周老师觉得这出舞蹈对蒋珂比较有意义,当然她也熟得很,可以拿来应对比赛。舞蹈队参加这出舞蹈演出的人都还在,施纤纤的领舞也不变,就这么一队十三人,巩固十来天,就去参加了此次的比赛。
因为巩固排练这出舞蹈,施纤纤这十多天便多花了一点时间在文工团。晚上吃完饭回来,还能陪着蒋珂在练功房呆一会。
施纤纤的孩子早就生了,现在都快两周岁了。不过身材恢复得很好,这让她穿上练功服架起腿弯下腰的时候,也没多不自信。
两个人穿着练功服在练功房练功,转体转得头晕,练得一身汗就一把拽了挂在扶把上的毛巾,到旁边地板上坐下擦汗休息。
施纤纤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不行,擦着额头的汗气喘吁吁跟蒋珂说:“这几年练功的时间都不多,感觉不太行了,跳一阵子就觉得特别累。”主要家里的事情还担在身上,分神分心也是累的一方面。
蒋珂盘腿坐在她旁边,也气喘微微,“别说你结婚的了,时代变了,以前大家就不爱练功,能躲懒就躲懒,现在更不想练了,一到晚上就玩去了。以前这练功房不时还有人来,现在除了我,已经很少见人来了。”
施纤纤擦了汗把毛巾搁在腿上,手掖着,看了蒋珂半天,然后开口说:“大家都变了,只有你没变。有时候看着你,就觉得真好。还是那么有活力,跳起舞来也还是那么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