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嗯。”苏宓应了一声,百无聊赖地低头拨弄着桌几上的冰块。

虞氏看着苏宓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情态,想了想怕她听不懂,就还是照直了说, “宓儿,其实娴儿信里的意思,想要你嫁与你姊夫。原本你定了亲,我也是当看过就算了,可如今……”

闻言,苏宓轻触冰盏的手停顿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嫁姊夫的。”

苏娴成婚那日,姊夫李修源穿着喜袍,手上牵着红绸,却盯着站在一边的她由上至下睨了一圈。那赤.裸.裸的眼神带着侵略性,现在想起来都让她感到一阵不适。

“宓儿,李家在京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你姐姐又是正房,你若是过去了,以后断不会亏待你。”虞氏便是这么想的,如今小女儿名声不好,嫁出去怕也做不了正妻,还不如索性同娴儿一道,姐妹两也有个照顾。

“娘,反正我不想嫁。”苏宓依旧没有抬头,她的声音绵软,却是丝毫不让步。

自小,她嫡亲的只有一个姐姐,上头虽有一个大哥,却是这两年才从二姨娘那过继给虞氏,用以借个嫡系的名头传家业的。

姐姐性子和善温柔,未出阁时对她的好,她都记得,若是自己当真嫁过去了,不说苏娴以后看着难不难受,她自己都嫌膈应的慌。

虞氏看了一眼苏宓,张了张口没出声。她这个女儿啊,与大女儿不同,只是表面柔顺,实际上固执的很,惯来的会拿主意。也罢了,反正现下要去灵泉寺先请个香,看看往后的姻缘,万一还有更好的人选,也省了这烦恼。

闲谈到这,母女二人一时都有些无话,正巧马车突然停住,苏宓的手肘本就撑伏在桌上,这一来便顶上了桌棱,胸口袭来一阵钝痛。

“春梅,是怎么了?”苏宓轻蹙了蹙眉,素手装作理襟扣的模样轻揉了揉。

“小姐,我们已到了城中的紫藤街上,前面府衙门口堵着,像是有大官来了。”

“大官?”苏宓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随着马车一点点的挪着向前靠近府衙,车外的嘈杂喧嚣声渐起,苏宓头稍稍倾斜,躲到窗牖的后侧,纤细粉嫩的食指挑开薄薄的纱帘,向外眺去。

江陵城是交州的主城,因此其府衙也是一派恢弘气势。

紫藤街前,两座七尺高的石狮斜身相对,矗立在府衙门口。衙门中上悬挂着额扁,上书四字:江陵府署。

府衙门口,两排衙役拿着水火棍隔出了一片石板地,一直延伸到了正街,大道上留给来往行人马车的是堪堪能过的空档,也难怪前头行进地这般慢。

那片灰青色的石板地上,背对着苏宓这边的,是一顶蓝呢官轿,枣红色的轿顶,皂色盖帷,宽宽敞敞的好不气派。

“宓儿,看什么呢?小心着了暑气。”

“不会的,娘,不过是开了一条细缝罢了。”苏宓回头轻笑了一下,再望过去之时,那轿帘似乎是被左边的小厮掀起,随后,便有男人探出了身。

轿中的男子弯腰走出,站起时身量颀长,着织金交领蟒袍,腰间悬挂着的青绦白玉牌穗,甫一出来,便有一个随侍在轿门前撑起一把油纸伞,替他遮蔽烈日。

他宽肩挺秀,步伐不疾不徐,蟒袍轻动之间仿佛带着威压,在府衙门口的一众官员,头压得愈低,好似唯恐动作在不经意之间惹得他不快。

看起来还真是个大官。

收回手,帘子垂下的刹那,那个男人恰好踏上了衙门前的石阶,脸便微微侧过,落入了还未收回视线的苏宓眼里。

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颚,俊颜精致,如古雕刻画。

苏宓只看到了一眼,脑海便冒出了这番形容,原来不但是个大官,还是个美男子呢。

不过她自然是认不出这官阶的,苏家虽在江陵城也是有名的富贾,但那些为官的,骨子里还是瞧不上他们,往来也不多。

若不然,她那定了娃娃亲的虞家表哥,也不会刚刚中了举人,便亟不可待地来苏家退了亲。

“春梅,咱们绕路吧。”苏宓朝着车帷前说道。

也不知这边要堵多久,兴许还得等着这大官议完事出来,那得等到何时,倒不如走窄路。

“是,小姐。”

第二章

苏家的一列马车围着六匹鬣马,转道回走,还颇有一些声势,后面有几辆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换了道。

如此一来,原本拥挤的紫藤街前就突然亮敞了一些,通道也不如之前那么逼仄,路人正巧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借道过去。

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边往右看热闹,边往前走着赶上前面的同伴。

“哎,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甚么?”

“你懂什么,那个轿子里出来的是谁你知道么?”

“不知道,谁啊,看着来头不小。”不然他也不会想凑凑热闹。

前面快步走的人撇过头,低声说道,“呵,我前年在京府无意中见过一次,他就是东厂厂督,秦衍!”

后面的人一听立马噤了声,赶紧跟上前面,抿着嘴,一句都不敢再多言。

谁不知道,东厂眼线遍布各州府城,莫说议论几句,便是眼神怠慢了些,那都是能要了命的!

而此时,那个在百姓口里都不敢多提一句的人,已然到了府署的后堂。

后堂坐北向南纵深数十尺,单檐青砖,方才撑伞的侍从执着伞,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