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克夫长公主 衣十一 2854 字 3天前

更何况方才在房间中的除了卓印清自己,还有俞云双。

阿颜将头垂得更低,狠狠咬了咬唇,而后低声道:“阿颜记得了。”

卓印清的容色缓和了一些,重新端起白瓷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连着托盘一同递回给阿颜:“有劳了。”

“公子不必客气。”阿颜低低回答,却立在原地没走,“听大哥说公子昨日回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我还需重新为公子把把脉。”

卓印清闻言,对着阿颜做了个手势:“请坐。”

阿颜提着裙裾坐到了卓印清的对面,伸手探向他腕间的脉搏处。

卓印清的脉象与平常人不同,脉势缓且虚,若是不凝神细查,很容易便失了准头。阿颜的手在卓印清的腕间轻移,只觉得那脉象相比与前些日子又怪异了几分,凝眉再探,眼神一颤,便锁到了卓印清指缝间的那道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上。

卓印清转过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中漾起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解释道:“昨日取簪时不小心割破了手。”

卓印清束发的簪都是温玉制成,边沿圆润,完全没有可能划伤人,那簪究竟是谁的,不言而喻。

阿颜心头微缩,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低声道:“公子如今失了触觉,虽然感受不到痛,却还是应该小心一些才是。一会儿我再去拿些纱布来,为公子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这倒是不必了,小伤而已。”卓印清笑着拒绝道,“方才看你表情不对劲,可是我体内的毒又严重了?”

“并没有。”阿颜匆忙道,“只是今日来探这脉象,觉得公子的脉象滞涩,藏头露尾,与其说是毒更加深入,倒不如说它停滞在了某处不动,着实不知为何。”

卓印清闻言,沉吟了片刻,摊在脉枕上的手腕微微一抬,食指与中指蓦地合拢,正正地压在了那道伤口上。一时间,手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有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下来。

“公子?”阿颜低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卓印清将自己的手从阿颜的掌心下抽出,仔细观察着手上的伤口,笑道:“莫要担心,昨日我被割伤的时候曾隐隐觉察出一丝疼痛,但因着后面再无所觉,便没有放在心上。方才我又重新试了试,果然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伤口的。”

阿颜闻言,惊喜道:“这是否说明公子被五觉散侵蚀的触觉又一次恢复了?”

秦隐身上中的毒,名为五觉散,初始只会让人身体虚弱,然而在体内潜伏久了,这毒便会越来越霸道,逐渐吞噬人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

失去触觉,便是毒性已然扩散至全身的早期症状。随着五觉散继续在体内蔓延,触觉、味觉、嗅觉、听觉与视觉皆被侵蚀只需三年左右的光景。到了那时,中毒之人离九重黄泉只差一步,即便不死,也是一个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这些年来阿颜的师父一直在潜心研究五觉散的解药,只是这毒出自彦国内庭,是历代的彦帝为控制派出宫外的暗卫所制,五觉散究竟长什么模样,除了彦帝之外,只怕没有一个人知晓,更遑论是炼制解药。

众人每每听到隐阁阁主身体较常人来说更加羸弱,都要暗叹一声天妒英才,却不知这句天妒英才的背后,事实比表面更加残忍。

现在的卓印清,每过一日,便少了一日。

是以当阿颜知道卓印清的触觉只是时有时无,并不是完全丧失时,心头隐隐存着几分侥幸。卓印清的毒并不是直接服用的,中毒的途径与以往的人皆不同,兴许那五觉散到他体内的时候,毒性已经消退,变成了另外一种并不会置他于死地的毒,才会与其他人发病的症状不一样。

卓印清却摇了摇头,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永远都从容恬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这说明,我的触觉并不是时有时无,而是在逐渐消失。”

阿颜面上的笑容倏然一敛,怔怔问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说我现在触觉只是钝化了。平日里的与外界的接触太过温和,所以才感受不到,而那些强烈一些的被我感受到,不是因为触觉恢复了,而是因为它带来的刺激更为强烈。”卓印清以方巾随意拭了一下手上将要滴落到桌面上的血珠,“若是说我以前于此事还只是一个猜想,从方才起,倒是可以完全确定了。”

自卓印清说完话之后,阿颜的喉咙便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待到卓印清将染了血迹的方巾放到了一旁,抬起头来看她时,阿颜还没有回过神来。

卓印清失笑:“你怎么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在楚老先生那里曾经翻阅过典籍,以往身中五觉散的人,五觉都是突兀消失不见,并没有如果我这样缓慢的。这起码可以证明当年那毒进入我体内时,确实经过了稀释,而我剩下的时间也会比三年更多一些。”

阿颜的嘴唇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道:“确实如此,到时候师父也有更多的时间炼制五觉散的解药,待解药制成,管他三年不三年的,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待到一会儿回去,我便向师父修书一封,将这件事情告之于他老人家。”

“此事不急于一时。”卓印清道,“你师父这些日子应该颇为忙碌,再过一阵子,我会亲口将此事告之于他。”

昨日屈易与阿颜说了公子打算将小公子接回到凌安城的事情,两人当时便猜测阿颜的师父楚老先生会随小公子一同来凌安城,如今听卓印清的口吻,竟然已经定下来了。

阿颜的眼睛蓦地瞪大:“公子的意思是,师父与小公子都会一同来?”

☆、第51章

俞云双掐着时间从隐阁出发,倒是真的没有与入宫早朝的人流撞上,待她回到长公主府时,卯时已过。

进了府门,俞云双换了一身紧衣窄袖的裋褐,正照例在演武场与兵将们过招,便听到贴身侍女囊萤来报,言城门领赵海振递帖子拜访。

昨日亲自登长公主府门拜贺的官员不算少,赵海振却并不在其中。但若说在这凌安城中还有谁是俞云双最信得过的,赵海振当之无愧。

赵海振其人豪迈坦荡,曾为俞云双手下的参将,在俞云双失势之前,被她寻了个借口将他罢黜,后由右禁卫军刘向泽统领的赏识,将他编入麾下,升擢成了城门领。

外人只知俞云双跋扈无常,跟随了多年的旧部都可以说弃就弃,只有了解俞云双的人知道,那所谓的罢黜,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继续留在凌安城。

俞云双既已远离凌安,自然需要有人向她传递凌安的风向。如今俞云双重新回到了凌安,明面上做不得的事情,便又他暗中来办。

俞云双闻言,手中光泽如皎练的长剑一闪,锋利剑身重新归鞘,扔给了一旁侍候的侍卫,向囊萤问道:“他此刻人在何处?”

“我将赵参军请到书房等候殿下了。”囊萤回答,想了一想,又继续道,“昨日傍晚赵参军也来过一次。”

昨日整晚俞云双都留宿在隐阁中,自然与赵振海错了过去。

俞云双侧头看她:“他可留下什么话了么?”

“并未。”囊萤回答道。

“我知道了。”俞云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赵振海轻易不会来,若是来了,必然是大事。按理说这事情已经耽误了一晚上,俞云双应该着急才是,囊萤偷眼瞧着她,却从她的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异色。

将帕子重新收回到了袖中,俞云双竟然还转过身来对着执剑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将她的剑收好,而后才转身向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囊萤急忙追上了俞云双的脚步,犹疑了一下,开口唤俞云双道:“昨夜驸马也没有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