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都在第二进院里,已经在缓缓垂下的夜幕里摆开了贺寿的戏台子,几个扮着相的演员正站在台下做准备。
大约人气重了,这个院子虽然更大更方正,却不显得沉重了。
只不过人声嬉闹,都和他俩没什么关系,好像胡煜是个透明人,连带着贺冰心都隐身了。
直到一个穿着羊毛长旗袍的女人迎了过来,语气十分亲昵:“哎呦,我宝贝儿子回来了!”
她拥着一条流苏丝巾,掩住了些许富态,柳叶眉,月牙眼,很有些旧美人的味道。只不过她和胡煜是不大像的,要不是她那一句脆生生的“宝贝儿子”,贺冰心根本想不到她就是胡煜的妈,或者姨妈。
但她那个眉眼,贺冰心也是觉得熟悉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妈。”胡煜很恭敬地给闻荷鞠了一躬,把礼物送上去,“生日快乐。”
那礼物是贺冰心跟着去挑的,一套红珊瑚梳子,顶他小十年工资。
闻荷宝贝地把礼物匣子在手里摸了两下,好像单是看看盒子就够她喜欢的了,里头是什么她倒不真正关心。
很快有人过来,恭恭敬敬地把匣子接了。
闻荷这才把笑眯眯的目光挪到贺冰心身上,话还是对胡煜说的:“这就是冰心吧,我催你多少回了,让你带回来认认家门!你非要藏着掖着,妈能把他吃了不成,这次要不是你爸发话,你不定又要怎么搪塞你老妈呢!”
贺冰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由觉得这位闻女士等会儿可能也得扮上,等会儿跟那几个演员一起唱一出。
“孩子,上家里来了,别客气啊。”说完,闻荷又半嗔半笑地埋怨了贺冰心一眼,“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听这孩子叫声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贺冰心觉得闻荷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很有一番审视的意味,不光是把他当成儿子的新伴侣来审视,还有一种挑剔的,像是要看出他有没有能力的敏锐。
很像是病人家属看医生的眼神。
贺冰心这辈子没用过“妈”这个称谓,没想到今天就要用在这个刚刚见了一面的阔太太身上。
他对这个字没什么感情,叫了就是给胡煜面子,他今天来就是来干这个的,没理由含糊。
只是闻荷身上这股拿腔拿调的架势,让他猛地一下有点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