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扶着玉栏驻足,回眸看了叶春秋一眼,叶春秋徐徐下阶,将朱厚照的话向他说了。
这一次,叶春秋留了心,总想看看这位焦公会是什么反应。
焦芳听罢,依然面如死灰,却是朝暖阁方向拜倒,道:“陛下恩情,老臣难报万一。”
等他巍巍颤颤地站起来,他看着叶春秋,挤出了几分笑容:“这几日,老夫夜不能寐,总是想到那一日在保和殿中,叶侍学说的话。”
叶春秋朝他作揖道:“不知焦公想到的是哪一句话?”
焦芳看着叶春秋,身子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幽幽地道:“叶侍学对老朽说:焦公,你输了。”
说罢,他突然笑了,叹了口气,道:“是啊,老夫少年得志,从未输过,可是这一次却摔了个大跟头,老夫更是万万料不到,成也萧何败萧何,其实真正输的,并不是那一日涉及大同的廷议之争。”他目光幽幽,似是看着破空,继续道:“老夫万万料不到的是,竟是输在了这棋上,叶侍学,这下棋之事,是你鼓捣出来的吧,呵呵……拿捏得很准,也够狠辣,连老夫都忍不住佩服你了。”
下棋……确实是阴毒的招数,偏偏这却是杨廷和的手段。
可是在焦芳心里,这样背后搞自己的人,除了叶春秋,还能有谁?他是从来没有将一个东阁学士放在眼里的。
杨廷和在宫中,一直是隐形透明的存在,谁会想到,真正背后捅了焦芳一刀子的人,会是那个泯然于众人的杨廷和呢?
叶春秋抿了抿嘴,却是没有说话。
焦芳怎样想,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已到了绝地。
“告辞。”叶春秋拱拱手,要回暖阁去。
“且等一等。”焦芳居然态度平和。
叶春秋只好站定:“不知焦公还有什么交代?”
“交代不敢当,老夫已是待罪之臣,将死之人而已,而如今叶侍学却是如日中天,大展宏图,实在可喜可贺。”
叶春秋自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闲聊什么,便道:“若是焦公只是说这些,恕下官……”
焦芳目中突然掠过了一丝怨毒:“那句话,一直印在老夫的脑海里,其实……老夫只想告诉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叶春秋见他面色有些扭曲,焦芳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然,此人曾经因为被官场排挤,甚至扬言谁看不起自己,要提着弓箭去宰了人家,吓得当时的首辅大学士万安连忙升了他的官,这才作罢。
这种不甘服输的人,怎么会不垂死挣扎呢?
“是吗?”叶春秋抿嘴一笑:“焦公,叶某告辞。”
叶春秋冷冷地看他一眼,已是长身而去。
焦芳盯着叶春秋的背影,目中掠过各种复杂的神色,他出了午门,已有轿子在这里等候着他了,他坐上轿子道:“去张府。”
焦芳与张彩私交匪浅,此时此刻,焦芳终于还是决心垂死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