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姐妹都不再说话了,这算是认下这个亏。
徐璐朝护卫们轻声道:“动手吧。”
护卫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自家少夫人威风,他们做下人的也浑身有面子,于是手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顾家下人找来的掏火棍,最终居然打到自己身上,不得不是件令人讽刺的事。
掏火棍经过天长日久的烟薰火烧,早已变得黑且结实,加上又是硬头黄竹,坚硬无比,打在身上,并不亚于板子加身的痛楚。一时间,只见棍子翻飞,好一阵噼啪声响,加上夏天穿得衣衫单薄,更是疼痛不堪,好些奴才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三十棍子很快就完毕,地上躺了一群呻吟的人,屁股上黑乌乌的一片,加上浸出的鲜血,着实渗人。
顾氏姐妹也不坐在大圈椅上了,两相搀扶着,紧紧咬着唇,目光怨毒地瞪着徐璐。
有丫头不知从哪儿抬了大圈椅过来,徐璐暗自发笑,从容坐了,看着顾氏姐妹怨毒的眸子,挑眉道:“二位可是不服?”
两姐妹赶紧别开眼,她们恨得滴血,恨不得生吃其肉,可,徐氏这样的作为,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计,她们隐隐已有种“以后离她远些”的想法。
板子都打完了,“继续掌掴,一人二十嘴巴。”徐璐摇着描桃花折枝的玉骨小香扇,淡淡地吩咐着。
又是一阵响亮的掌掴之声,徐璐看也不看,起身,走向顾氏姐妹。
两姐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徐璐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这其实是为二位着想呢,杨夫人无故训斥我倒也罢了。可顾小姐虽是国公府嫡女,可到底只是白身呢。这事儿若传扬开去,不说别的,顾小姐一个骄横跋扈的名声只怕跑不掉了。杨夫人您倒是无所谓,可到底还要顾惜皇后娘娘的名声是不?毕竟如今的言官可都不是吃素的。还有顾小姐,顾小姐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却这般横冲直撞。退一万步讲,家母就算真的冒犯了顾小姐,也不是顾小姐可以处罚的。家母虽不才,好歹也是朝廷官眷。可容不得轻易冒犯。家妹更是家官千金,虽比不得二位的尊贵,却也不是任人都可以辱骂欧打的。不过如今既查明了是个刁奴挑唆主子,二位不过是一时受了蒙蔽,查明了立即罚了便是,谁还能说二位半句不是呢?是不是皆大欢喜?”
呸她的皆大欢喜。
顾氏姐妹恨得牙痒痒,却还真不敢说什么。徐璐这翻恩威并施,指出无论顾家还是杨家,都是有弱点的。若事情真的将闹出去,她们着实讨不得好。首先,身为皇后的母族,闹出这样的事来,言官那一关必定过不了。皇后娘娘肯定会恼了她们。其次,也如徐璐所说,她们本来就是没事找事的人,小顾氏一未出阁女子,无故欧打朝廷官眷,传出去着实不好听。顾杨两家够显赫了,树大招风,自然就招人眼红。言官们想借此弄出点什么事来,着实轻而易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徐氏看着不起眼,可手里头着实拽着她们的七寸,顾氏姐妹尽管恨得牙痒痒,却是连报复都是不敢的。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平时候再飞扬跋扈的人,嚣张狂妄到无法无天,可一旦被捏了七寸,也就与普通人一样,怕强欺软,敢怒不敢言。
徐璐收拾她们的策略是,先给大棒,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们心服口服,连甜枣都不必给,就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
徐璐安抚了田氏和徐琳,对依然诚惶诚恐的母女道:“娘不必害怕,今儿本不是你的罪。不过是那帮人故意找茬罢了。您女婿在京城虽排不到第一,也是不会轻歇让人招惹的。”
田氏勉强点头,一张本来就肥大的脸越发肿胀如馒头,徐琳更惨,一张脸几乎被抓花了,头发也被扯掉了几缕,徐璐一边给她清理伤势,一边安慰道:“你也不要害怕,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首先不要惊谎,更不要害怕。这样的人,你越是害怕,她越会得寸进尺。”
徐琳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随徐璐也见识了不少高高在上对于她来说几乎是天边上的贵妇人,更是佩服长姐长袖善舞的本领。尤其今日这般阵仗,长姐威风八面,游刃有余,翻手为寸,覆手为云的本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姐,刚才你好威风哦。”确实,对方咄咄逼人,她们这边又被打成这样,徐璐依然不动怒,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反击却甚是凌厉。三言两语就把对方打了回去,反而还让对方吃了个大亏。
徐璐笑道:“对付这样的人,首先,自己不得慌乱。其次,要找准对方扣帽子的漏洞。最后,要捏着对方的七寸打。”看着徐琳佩服却茫然的脸,徐璐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徐琳却是越发佩服徐璐了,长姐越来越厉害了,已有高官夫人的架式了,她却是一辈子都及不上了。
徐琳很是黯然,扪心自问,如果换作自己,估计还真不知该如何办了。这就是差距,难怪长姐无论在哪都吃得开,过得好。
……
与顾氏姐妹发生的龌龊,肯定还是要交代给凌峰,以免到时候又让顾家暗算都找不着北。
得知岳母和小姨妹让顾氏姐妹打了,凌峰怒不可竭。但后来又听徐璐说她已把顾氏姐妹打了回去,又笑了起来:“不错,你做得很好。就要这样收拾她们,横竖是你占着理,打了也就打了吧。”
徐璐却说:“我是不后悔打了她们,得罪了就得罪了呗。我只是担心,这对姐妹会不会怀恨于心,到时候撺缀着自己的父亲兄长给爷使绊子?”
凌峰沉吟,“有这个可能。”威国公与凌宽本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如今现成的借口,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徐璐赶紧说,“那怎么办?”
凌峰笑道:“不必着急,她们再是憎恨你,也不敢拿你怎样。毕竟,咱们手上可是捏着陈家不少证据。只要真的交上去,可就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可毕竟只是陈家。”
“陈家与顾家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呢,陈文清贪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罪证确凿,只要我一个不高兴,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他必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陈家的亲戚大部份都要受牵连。顾家,哼,你以为顾家就真的干净了。”
徐璐双眼一亮,“那要不要,要不要……”
凌峰知道她的想法,轻点了她的点子,“打住打住,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璐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顾家并非一般勋贵,在无必要把握之前,肯定不能轻举妄动的。
“那以后他们再欺负到我头上怎么办?”
凌峰笑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爷就这么肯定?”
凌峰笑呵呵地道:“首先,顾夫人的娘家陈王府,与圣上有恩。其次,顾家那奢侈作派,尽管已让圣上有所厌恶,但还在忍受范围。最后,国公奉禄一年五千石,白银八千两,再加上其他赏赐,也无法养活顾家上下千口人。更何况,顾家过得可是真正的钟鸣鼎食的奢华日子,连宫中的贵人都不及十之其一。放眼整座京城,也是独一无二,早已令人侧目,偏还不知收敛。再则,顾夫人又是目下无尘的,人缘又能好到哪儿去?仇视她的人没有百个也有九十个。又一向视买卖农耕为贱业,如何肯下功夫经营自家产业?我仔细让人调查过顾家的产业,顾家也有不少店面铺子,但大都是以出租为生。田庄倒是不少,拥有足足五千顷的田地。只是田地再多,也没法子供他们这般挥霍。我敢保证,顾家表面看似风光,实际上也并无多少恒产。加上顾家三子二女,也都长大成人,婚嫁迎娶也是项不小的开支,且走着瞧吧,顾家若继续维持这种朱门洒肉臭的生活,不出五年,必会衰落。”
一个没了银子支撑的家族,迟早要衰败的,还有何顾忌呢?
想着前年凌峰交给她的数十万两的银票,以及去年也差不多的数目,及各地方铺子田庄的直契,徐璐忽然底气十足了。
她听凌峰说过,他交给他的银票,全是他私人挣下的。而公中及武夫人那一份却还捏在武夫人手头。武夫人很有经商天赋,想来手头的银子只会比徐璐多不会少。加上凌峰又是凌家独子,徐璐忽然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七月,天气炎热起来,帝后去了行宫避暑,钦点了侍驾的文武大臣,其中就包括凌峰。
凌峰对徐璐说:“……原本是不想去的,只想在家中陪你。只是圣上非要我拌驾,我原本也拿你作理由,皇上也真够狡滑的,居然亲自召见路玲玲过问你的身子。我也着实找不着理由,只好委屈你了。大概要去呆两个月左右,你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去庄子上避暑。我也交代了路玲玲,在她不在期间,请她叔父路天山每隔半个月来给你诊平安脉。我再把洗硕和胡浩然交给你,想来不会有大问题了。”
路玲玲是皇后的御用女医,帝后去避暑山庄避暑,路玲玲自然也要一道去的。
徐璐说:“爷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凌峰又交代了些事项,此次能够拌驾随行的文武官员,大都是得皇上重视的,而以前跟了去,今年却未曾拌驾,则是失宠的征兆。其中,就有阁老杨士清。也是六位阁老中,唯一一位被刷下来的阁老。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自然明白,这杨士清是失宠于帝前,杨家未来前途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