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无声飘下大片的雪花来,宁夏镇在贺兰山的阻隔之下免受强劲西北风的侵扰,但却也受到大山小气候的影响,每年冬天到春天起码要下个十几场的大雪。
宋楠坐在观雪楼二层楼外的长廊上,手中拿着刚刚接到的周昂派人送来的卷宗,那是关于杨一清遇袭之事的调查经过,看了一小会,宋楠便将卷宗丢在一旁,脸上露出冷笑来。
“大人,姓周的查出什么来了。”侯大彪问道。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那一套说辞,咬定是鞑子奸细所为。不过这回编的细了些,有模有样附上了目击证人的供词,还有石嘴山关隘巡守士兵在山坡上发现的所谓‘鞑子翻山偷入宁夏镇的足迹和篝火痕迹’的证词证据。咱们的十八名兄弟被杀的事情自然也成了证据了。这下可好了,什么都是鞑子干的,鞑子成了背锅侠了。”
“要不要去找这些所谓的证人去核实一番?也许会发现什么。”侯大彪道。
“不必了,他们成心要隐瞒,又怎会因此被我们发现破绽,这些所谓的证人证言该都是安排好的角色,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侯大彪道:“那现在我们怎么着手?难道咱们干坐在这里?”
宋楠微笑道:“对,我们就干坐着,把水搅浑之后就要静坐等待鱼儿露头喘气,你该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将盔甲上的泥巴擦一擦,我想今晚定有人要见我们,你大小也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可莫这么邋里邋遢的。”
侯大彪脸上一红道:“卑职这便去洗澡,卑职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难闻,这几天怕是熏着大人了吧。”
宋楠笑道:“你明白就好,你去吧。”
侯大彪道:“大人这么肯定今晚有人要见咱们,大人难道不要收拾收拾么?”
宋楠道:“我不用,我只想趁着这一丁点的空闲来赏雪,这座楼叫观雪楼可不是白叫的,你瞧,在此角度观赏树梢屋顶的雪景,委实令人目眩神驰,景色确实不错。”
侯大彪翻翻白眼转身就走,他可没兴趣看什么雪景,这一路而来尽受雨雪之累,一看到下雪他心里说不出的窝火,恨不得怒骂几声贼老天,哪还有心情去赏雪。
万籁俱寂,纷扬的大雪密集如白色缎带从天上飘落,很快将地面上屋顶上树梢上的泥土落叶和枯枝尽数掩埋,在白雪覆盖之下,这世间仿佛纯洁无暇,就算是在大街上的一堆牛粪,被白雪覆盖之后也便的圆融可爱起来。
宋楠负手站在二层楼的廊下,静静天地间的一片白茫茫,心中一片沉静,到此时他才明白这观雪楼的名字的精髓之处,不是可以看到雪后的树顶和屋顶的厚厚白雪,也不是可以远观到远处山顶上覆盖的白纱。妙处正是在这下雪之时,凭楼观雪,就像在你眼前抖落万千薄纱,薄纱那边的房舍数目行人牛马都在朦胧恍惚之中,就像在一场梦里一般。
“咔嗒”一声轻响,外加一声悦耳的‘嗡然’一声,让陷入落雪之景中无法自拔的宋楠猛然警醒,宋楠回头瞟了一眼,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在快速的移动,想夺门而去。
宋楠头皮一麻,手指抚上腰间绣春刀柄,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随即脚尖一点窜入屋中,天色昏暗的卧房内黑乎乎的,但只见一条真真切切的黑影正夹着什么物事往房门口逃去,显然此人是从楼梯口上来进入屋子里,而宋楠在廊上观雪没有发现此人。
隔壁的亲卫们闻言瞬间赶到,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刀剑沧浪之声响成一片,那黑影明显吓得不轻,缩身回退,脚下被一只春凳袢到,哎呀一声娇嫩的呼叫,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手中的物事发出杂乱的声响来。
“点灯。”宋楠喝道。
两名亲卫迅速点起蜡烛,火光亮起,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在闪着寒光的兵刃紧逼之下缓缓浮现面庞的黑影竟然是个坐在地上满脸惊慌的俏丽少女,那少女眼睛睁的老大,紧紧缩在梳妆台下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抱着一具瑶琴,身子瑟瑟发抖。
一名亲卫喝道:“你是何人,胆敢私自闯入我家侯爷噎的住所,有何图谋,快快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