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哈哈大笑,声音响亮,惊得荷叶从中几只白鹭扑棱棱直飞出去。
“看来我张懋看走眼了,你还真是个人物。”张懋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出言讽刺。
宋楠道:“人物不敢当,努力求活,全力上进罢了;我身边一大帮亲人朋友,我既是为自己活,也是为他们活,可以拿走我的金银家产,但绝不能动我和身边之人的一根毫毛,谁动我便跟他死磕到底,这就是我宋楠。”
张懋微微点头道:“说的不错,这倒有点英雄气概了;宋楠,老夫也不绕弯子,你既然和媗儿走到了这一步,老夫也不欲家丑外扬,虽然你不是老夫心目中择婿的最佳人选,但老夫也不能不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在仑儿面前夸下海口,说两年之内必封爵位,老夫便容你这两年之约。”
宋楠起身拱手道:“多谢国公爷成全,在下感激不尽。”
张懋哼了一声道:“不要高兴的太早,吹牛谁不会?若是你做不到,你便需来我面前受死。玷污我国公府名声者,要么弥补之,要么付出生命的代价。老夫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宋楠虽然无半分把握,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小舟上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宋楠知道,张懋是不得已选择了自己,自己若不能兑现诺言,自己休想能娶小郡主过门,张懋可不跟你讲什么道理。
“你既然说了一切靠自己,那么老夫也不想改变的你的志向,本来还想替你出一把力,看来还是算了。”
张懋偷偷打量宋楠的脸色,看宋楠有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失望,宋楠确实一脸的平静,毫无惋惜之态。
“不过……老夫也不想见你踏入泥潭中,你可以来讨些忠告,说不说看老夫心情,说了听不听看你自己。”张懋缓缓道。
宋楠喜道:“有国公爷的指点便足够了,先行谢过了。”
张懋一笑,划动桨橹往荷叶深处行去,伸手再摘下一颗莲蓬,这回倒是连里边的苦莲子心一起嚼了咽下。
“国公爷,今日不知你心情如何?若是心情还算不错的话,晚辈这就有事请教了。”宋楠笑问道。
“你倒是顺杆子爬,也罢,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你问问看?”
“晚辈想知道,刘瑾执掌内廷之事,是好还是坏,对朝廷而言,是利还是弊?”
张懋微笑反问道:“你说呢?”
宋楠挠了挠头道:“我无所谓,只要不祸国殃民,谁执掌内廷都行。”
张懋微微一笑道:“你都知道答案了,何须问我?”
宋楠道:“您也这么认为?”
张懋道:“内廷是谁老夫才不管,一切在皇上手中;老夫绝非无偏向性,在老夫看来,刘瑾不如王岳,但内廷的权力落入谁手全在皇上,刘瑾或可权倾一时,但皇上一句话他马上便成落水狗。但皇上年幼,这可是变数。”
宋楠默默点头,但听张懋续道:“新皇即位,改天换地,刘瑾肯定要风光一段时间了,但需知李东阳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谁不想一言九鼎?刘瑾越是闹腾,内外廷之争便越是剧烈,平静只是一时,风雨转瞬即来了。”
宋楠惊道:“老公爷看出什么苗头了么?”
张懋呵呵笑道:“你想套我的话么?想的美;老夫只告诉你,你在其中只是只蝼蚁,轻易便会为人所碾压,看似你春风得意,其实危险就在你身边;刘瑾的手太长,行事越是无所顾忌,便越会招致他人不满,而你已经被归为刘瑾一党,若刘瑾完蛋,你也跟着完蛋,老夫给你的忠告是,莫要成为众矢之的,除非你有把握能化险为夷。”
宋楠咂嘴道:“我被归为刘瑾一党了?是老公爷这么认为吧。”
张懋斥道:“无知小子,你当别人都没长眼睛么?不仅是你,连我国公府也差点被你扯进来,你别以为送了份功劳给仑儿老夫便感激你,差点让人以为仑儿是跟你串通好了助刘瑾一臂之力,虽然我国公府不惧他人,但内外廷之事上,我英国公府和其他勋戚侯爵均保持中立,这是大原则。”
宋楠郁闷无语,送了功劳还被人数落,上哪说理去。
“有些事仑儿会告诉你,你自己去应对,还有,你和娴儿之间要是弄出来什么风言风语,那咱们的约定便作废,老夫绝不容忍你败坏我国公府名声,明白么?”张懋声音冰冷,宋楠听出其中的杀气,只得连声应允。
张懋调转船头,两人一路欸乃,荡出荷叶连天的水道,水榭上已经掌起了灯火,宋楠远远望去,水榭的栏杆边,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倚在那里正朝这边张望,心头顿时一热。
那是小郡主在凭栏等待着自己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