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同摇头道:“口说无凭,大人可有证据?需知卑职今日来见大人便是相信大人是清白的,我也担心是鞑子的反间之计,抑或是有人蓄意陷害;可卑职来你这里也是冒着风险的,原本我根本不该来此,江千户说了,此事若不及时上报,恐生变故,现在证据和证人都在他手里,难保他不会直接上报啊。”
王旦咬牙骂道:“江彬,白眼狼!这件事若于他无干老夫把脑袋割下来当尿壶,定是这厮背地里耍阴招。”
方大同诧异道:“江千户?不至于吧,他和大人有何冤仇?岂会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旦不好明言,只摆摆手道:“你不知我军中之事,江彬早就对老夫不甚恭敬,老夫对他也比较严格,定是怀恨在心了。”
方大同道:“军中之事卑职不便相询,卑职对大人尊敬之极,自大人坐镇蔚州,鞑子只敢小股滋扰,不敢越雷池半步,卑职是怕大人受了冤枉,所以才冒险前来告知;这件事须得赶紧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一旦传出去必然惹来无尽的麻烦,既然大人说这是有人蓄意而为,卑职认为索性由大人上报上去,着朝廷派员来彻查此事,还大人以清白。”
王旦嘴角抽动一下,连忙摆手道:“且不忙,容我理理头绪,仓促上报必然流言满天,反倒不好。”
王旦心道:这事要是上报,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老子落马,证据证人都有,不免有人乘机推波助澜,自己这蔚州卫指挥使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眼馋,就等着这个肥缺,主动报上去?,开玩笑不是?再说了,就算自己清白,世人都会以为空穴来风必有原因,皇上岂肯让我继续呆在边陲重镇?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拱卫京师的重地,只要有半分的怀疑,自己也必不能保住位置了。
方大同转了转眼珠子,看着王旦眯着小眼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咬牙切齿,心里爽翻了天,老家伙平日眼高于顶,自己这个锦衣卫百户从没受过他礼遇,这回亲眼看着他受煎熬,也是一桩快事;若非方大同也心里明白王旦绝不可能勾结鞑子,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证人证据呈报上去。
“方指挥,你看这么着成不成?此事暂不上报,容老夫暗中调查一番,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查明了情形在做计较也不迟。”王旦的语气变得很柔和,隐隐有求肯之意。
方大同挠头道:“这个……不太好吧,卑职已经是多走了一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卑职就完了。”
王旦咂嘴道:“你这还是怀疑老夫和鞑子有勾连嘛,老夫对天发誓,若与鞑子勾结,叫我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老夫明白你有你的难处,就算是帮老夫一个忙,老夫会记着方兄弟的通融之谊,老夫保证会尽快查明真相。”
方大同踌躇不已,王旦拍拍手掌,厅门推开,管家老仆快步走了进来,王旦低语几句,那老仆转身出去,不一会提了个沉甸甸的大包裹进来放在桌子上转身又出去了。
王旦提起那包裹往方大同面前一放,轻声道:“方兄弟,你帮老夫这个忙,这三千两银子便当是老夫先感你的情,带待事情查明了,老夫另有重谢。”
方大同忙摆手道:“这可不成,这不是教卑职难做么?要说平时,大人赏赐银子卑职必欢天喜地的领了,今日却无论如何不能拿。”
王旦叹息一声道:“方兄弟这是怕我拉你下水了,也罢,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
方大同想了想道:“银子是断然不能收的,不过卑职确实相信大人不会做出勾结鞑子的事来;此事也非我一人知晓,江千户更是知情人,光我替你拖延时间也不成,江千户万一将事情上报岂不是还是要糟糕;这么着吧,我这里暂且不报,江千户那里便要方大人自行摆平,就当我不知其事,如何?”
王旦拱手作揖道:“方百户义气干云,老夫感激不尽,有情后感,老夫不会忘了今日便是;老夫这便亲自动身去寻江千户,这边的事便请方百户多担待了。”
方大同笑道:“好说好说,大人可要抓紧时间啊,听说兵部考选巡抚来了蔚州,若是教他得知,那可糟糕了。”
言尽于此,方大同再无留下的必要,当下告辞离开,王旦亲自送到门口作揖告别,回到花厅中,心中的怒气不可遏制,噼里啪啦砸了几十个贵重的花瓶碟碗,撕碎数张名贵画作,踢青了好几名婢女的屁股,这才喘着粗气大吼道:“快去将陈肃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