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席向晚才慢慢道,“祖母曾经说过,嵩阳殿下在年轻时倾心的……是一名四处游历的画师,是不是?”
“是。”席老夫人神情复杂地望着画中人,“只不过这幅画太新了,不可能是当年画师所作的那一幅。再者,若真的冲着嵩阳殿下而去,又为何要将你的面容也融入这画中呢?”
席向晚也将视线落在那画像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我该去知会嵩阳殿下这件事情了。”
因着是涉及了嵩阳大长公主的事情,席向晚也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和宁端提这幅画的事情。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恐怕幕后之人还真如一开始王氏所猜想的那样,是冲着宁端去的了。
第二日,席向晚刚往嵩阳府上递了拜帖,就得到长史回应说嵩阳大长公主有事外出,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取出却是不详,并未告知去送拜帖的翠羽。
“姑娘,幕后之人说不定就是趁着大长公主不在,才在背后兴风作浪的。”翠羽道,“不如,姑娘还是赶紧将这件事情告诉大人吧?”
席向晚沉吟片刻,正要点头,席元坤先一步敲响了门,“阿晚?”
“三哥。”席向晚立刻起身走了出去,知道席元坤来此必然是因为昨日去考生之中打探已经有了结果。
席元坤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我着人打听过了,考生中有数名卖画赚钱的都曾经被人询问过是否想要临摹别人的画赚钱,其中一名考生甚至正是临摹那些画作的人中一员,可顺着他说的地方找过去,那处书画店里已经空无一人,原先的老板也不知去向。”
席向晚早已习惯了樊家的手段作风,心中一紧,下意识道,“死了?”
“外出闭店,说是回家省亲,半年后才回汴京。”席元坤摇头。
“又是外出?”从季广陵到大长公主又到这个书画店老板,一个个似乎跟商量好了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纷纷离开汴京城,难道都是被算好了的不成?
“画像的纸张用墨颜料都极为普通,是汴京城任何地方都能买得到的。”席元坤微微皱着眉,清秀的脸上神情有些凝重,“虽说能从购买的数量下手追查,却不知道短时间内能不能找到人了。”
“那件书画店里,不仅没有人,连东西也没有剩下么?”席向晚问道。
席元坤摇头,“空空如也。若是有剩下一二线索,倒是好办了。”
区区一幅画,背后所能追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所能联想到的线头都一一被掐断,席元坤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背后作画之人既然已经抛出了饵,在有鱼咬饵之前定是不会收杆的。”席向晚却淡淡道,“不若以静制动,他看起来比我们急得多。”
“首辅大人呢?”席元坤无奈道,“你可还打算瞒着他?”
“这恐怕是不能瞒了。”席向晚叹息,回头问翠羽道,“他今日在宫中还是都察院?”
“大人这时应当已经回都察院了。”
“那便去都察院吧。”席向晚起身,顺手将放在一旁的画卷也拿了起来,便和席元坤一道往外走去。
席元坤一路将她送到门口,还有些不太放心想一路随行,可很快被公务给拉走了。
快到都察院时,翠羽突然道,“姑娘还没去过大人的府邸呢。”
“是还没去过,不过从外头经过过,只听说是个挺大的院子。”席向晚漫不经心地应道。
“里头现在想必正在打理成适宜姑娘入住的模样,姑娘难道不想进去看看么?”
席向晚奇怪地看她一眼,“我这时候进去看什么?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了么?”
翠羽干巴巴地笑了笑,“若是姑娘有什么想要作改动的,岂不是早些提了,宁府还能早作更改。”
席向晚这下将心思收了回来,她盯了没话找话的翠羽一会儿,勾唇轻轻笑起来,“翠羽,你可真是个不会说谎的丫头。”
翠羽:“……”眼看着马车的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席向晚又拿起画卷准备起身的模样,她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转头掀开马车门帘,对外扬声喊道,“大人,姑娘来找您了!”
听翠羽这实在突兀的一嗓子,席向晚不由得扬了扬眉,也抬脸朝门帘外头看了一眼,正巧见到宁端就站在马车前不远处都察院正门外的位置,对面站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姑娘,正和他拉拉扯扯地说着什么。
席向晚还没来得及看个真切,翠羽唰地一下将门帘又给拽了下来,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碧兰犯错时的风范,“姑娘等等,我先下去,再扶您。”
席向晚意味深长地望了望翠羽,也没戳穿她这蹩脚的伪装,等她慢吞吞爬下马车又慢吞吞打起门帘。
显然翠羽的这番拖延和提醒还是有用的,宁端已经走到了马车近前,而那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姑娘则是面带怒容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翠羽早就机灵地退开两步,宁端朝席向晚伸出了手。
席向晚似笑非笑地凝了他一会儿才将手递出去,被男人的手臂扶着稳稳站到了地面上,“现在方便说话么?”
“方便。”宁端想也不想地点头,没多看青衣姑娘一眼,牵着席向晚的手臂就往都察院里面走,翠羽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旁,紧跟其后。
那青衣姑娘愤愤不平地“喂”了一声,也想跟上前去,却被门口佩刀的官兵伸手面色冷硬地给拦住了,气得一咬嘴唇跺脚走了。
席向晚回头打量了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她一身衣服大方又贵气,便知道这肯定不是个家世普通的。
怎么的,如今汴京城里,还有人想挖墙脚挖到她席向晚头上来的?
也真是这辈子做人太和善了些,才会叫人觉得好欺负。
“她是——”宁端见席向晚回头,立刻开口解释,可说了两个字就被转脸的席向晚笑盈盈打断了。
“知道你忙,原是不打算打扰你的,只是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和你说,说完就走的,不会耽搁太久。”
宁端低眉扫过她手中长长的画卷,抿直了嘴唇,“我不是……”
“大长公主正好不在汴京城内,我原本想的是先找她商量,再来告诉你的。”席向晚又自然地打断了宁端第二次,“要走多远?那处桌椅行不行?”
宁端不自觉地紧了紧牵着席向晚的手,摸不准她究竟生气了没有,转头看了眼翠羽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得顺着席向晚的话道,“不远,再走一段,这里人太多了。”
事实上都察院的人手绝大多数都派在外头跑,里面留下的寥寥无几,见到他们的,这会儿也都识趣地溜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都察院里头向来是见不到什么女人的,更何况席向晚这般容貌,又是直接被宁端带进来的,想也猜得到身份。
只不过有人一边溜还一边有些纳闷:这席大姑娘,和画像上的好似一点都不一样啊?